作者:夏川疯子
2021年
side A
阿尔弗雷德讨厌王耀。
从13岁的时候开始,阿尔弗雷德在见到自己的父亲牵着那个小少年迈入家门的那一刻阿尔弗雷德就确定自己讨厌王耀。
——讨厌他,讨厌王耀。
这份感情几乎是突然涌上心头的,他没有什么任何的反抗能力,他厌恶地看着王耀,在父亲落下“从今以后他就是一家人”这句话后,野蛮地冲上去,一拳就把王耀狠狠地打倒在地上。
他那双澄蓝的眼睛里满是怒火,握紧的拳头一下比一下更有力地挥舞到王耀的身上,拳拳到肉,凶狠的样子似乎要把面前这个男孩打死才罢休。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阿尔弗雷德像头发狂的狮子一样拳打着王耀,没有人能在这件事当中反应过来,他们无法想象一向以开朗出名的阿尔弗雷德会突然变成这样。
而王耀沉默地躺在地上,无声地承受阿尔弗雷德的暴力,他就连眼神也是淡淡的,好像在遭受暴力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他似乎把自己全身的力气和情感都抽离了,只剩下一副躯壳。
直到王耀强撑不住阿尔弗雷德的暴力,嘴角流出血红来,被惊呆的父亲才堪堪反应过来,忙拉开了阿尔弗雷德。
被拉开的同时,众人才发现王耀身上光鲜亮丽的小礼服早就被阿尔弗雷德打成了肮脏的乞丐服,满是灰尘,精致的小脸上也是一片青一块紫。
即使被扯开了,阿尔弗雷德也要对着他嗤笑一声,怒骂道:“黄猴子,你就算再怎么下贱,你也别想拿到我家里的一分钱!”
——“啪!”
干净利落的巴掌落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脸上,阿尔弗雷德娇嫩的白皮肤脸蛋上迅速浮肿起来,可见艾伦下手之狠。
阿尔雷德不敢自信地看着他的父亲,大声道:“你离开那么多年,”他手指向王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这个黄猴子打我?”
艾伦被他气得浑身发抖:“谁教你的黄猴子?谁教你的!?他是你的兄弟!你最基本的尊重呢!”
“我他妈才不承认他是我的兄弟!!”阿尔弗雷德更大声的辱骂,他的声音头一次那么大,胸膛头一次起伏的如此厉害:“他会抢走我的东西,他会变成一个吸血鬼!!”
艾伦又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给我滚!”
side B
王耀讨厌阿尔弗雷德。
不,或者说,他讨厌琼斯一家人,不管男的女的,他都讨厌。
甚至于讨厌到憎恨的地步。
他憎恨艾伦毁了他的家庭,憎恨阿尔弗雷德对他的施暴。
他讨厌琼斯家人对他的怜悯,讨厌周围人对他别有用心的揣测。
——王耀本来是有一个幸福的家的。
他的母亲未婚先孕,但他被人尊敬——感谢他死去的父亲吧——他死去的父亲是一名英勇的军人,他死在保卫国家的防线上,深受奖誉,每个人说起他的时候脸上都带着赞赏与骄傲,他成了王耀幼年的英雄。
同时感谢母亲足够勤奋,她教会了王耀很多东西,忍让,尊重,有礼。她是王耀濡慕的人,是童年时分依靠的太阳。
所有人都知道王耀的母亲对于王耀有多么的重要,王耀爱着她,全身心地爱着自己的母亲,王耀无数次依偎在妈妈的怀抱之中,喜悦地说着未来他们要有多么的幸福。曾经幼时的王耀一直以为,他们母子两个人可以永远这么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
直到她为艾伦而死。
谁也不知道那天前来和他母亲相处许久突然提出告别的艾伦身后紧跟着恐怖组织,谁也不知道那波人是为什么突然攻击。
他的母亲是位爱国军人的未婚妻,那一刻正义友善冲过了她所有的隐忍退让,她试图将艾伦带入安全地带,却没想到突然射出的那一颗子弹正好命中了她的心脏。白日的光亮还没被黑夜替代,他的母亲眼前便只剩下了永恒的黑暗。
王耀就是在那一刻成为了孤儿。
鲜血在王耀的眼前如艳丽的玫瑰一样绽开,只有十四岁的少年声嘶力竭的叫着母亲,呼唤的声音声声泣血,透着绝望,却只能无力的跪倒在地上被身后的人以保护名义扯到后方。
——后来王耀便被艾伦收养为了义子。
王耀知道错不在艾伦,可母亲死亡的阴霾成了一辈子压在心头上的石块,压的他喘不来气。
他只能卑劣地将仇恨转移到艾伦的身上,似乎这样才能让他轻松片刻。让他遗忘那片落下的玫瑰之雨,让他陷入自己的仇恨当中不愿细想。
王耀同时也憎恨着阿尔弗雷德。
虽说他最开始来到美国时,他听不懂阿尔弗雷德的话。但从阿尔弗雷德那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情和艾伦那愤怒的表情中,他也可以猜出阿尔弗雷德说了什么东西。
他攥拳,心脏压抑的像是无法动弹,他太弱小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他被艾伦带去了他的房间。那是一间干净而宽大的房间,门的对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拉开的窗帘让阳光争先恐后地落入房间里面,洒下一片温暖的金光。
艾伦赔着笑,用磕磕绊绊的汉语解释这是采光最好的房间,希望王耀能够喜欢。
王要忍着身上因为阿尔弗雷德的施暴而留下的痛苦走到窗户面前,手拉上了窗帘,一个用力便把阳光严严实实的挡在室外。
“给我找个医生吧。”王耀躲在黑暗下,低声道。
side A
阿尔弗雷德从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阿尔弗雷德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与这间偌大豪华的别墅锁定了命运,艾伦护着他护的很严实。
这让他在八岁之前几乎没离开过这栋别墅,他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名义上的父亲的到来。日复一日地与白天黑夜相伴。
艾伦以为这样就能护住阿尔弗雷德,却不知这种像潮水一样的寂寞能够轻易地摧毁一个孩子的全部心性。
当阿尔弗雷德从房子里走出来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害怕、不敢接触世界的胆小鬼,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寂寞吞噬被孤独打败,然后畏缩着面对世界。却没有想到他在第一次接触到学校,同学,老师这些人的时候反而表现得非常好,他们打交道打得也非常好,阿尔弗雷德的好甚至好到让人恐怖,好到有一种脱离了孩子身份的成熟感,像是有一个久经人事的成年人在身后操控着阿尔弗雷德行为的怪异感。
仰起脸,绽开笑,伸出手。
阿尔弗雷德只需要这样做就能轻而易举地收获他想要的一切,他似乎被上帝宠爱,让他天生就该受到万千宠爱。
艾伦在惊讶过后便愉快的大笑出声,他对自己太过自信,以至于以为阿尔弗雷德能和他一样可以真正解决好所有的事情。
于是他放开手脚,把自己的儿子推向了更深的人群之中。
他或许并不知道物极必反这个词。
阿尔弗雷德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畸形环境里成长,他清楚地知道什么是好处,什么是坏处,知道什么是可以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什么是需要费点力气才能获得。
可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和表达,他不喜欢周围人捧着他的孩子,也不喜欢宠爱着他的大人们,但他也不讨厌他们就对了。他们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个黑白的符号,一块块自作多情爱着他的肉。人又怎么会对这些东西产生感情呢?
直到王耀的到来。
那个小少年穿着漂亮的小礼服,亚洲人的面孔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仅仅是还处于少年时期,这惊人的美貌就已经有了苗头。一双琉璃般的茶金色眼睛灼灼生辉,像是最明亮的太阳。
阿尔弗雷德听到自己身体里血液的尖叫与怒吼,听到了大脑内里发出了的巨大的轰鸣,听到少年的鞋跟踩在地板上的踢踏声。
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与崩溃,所有的事情和计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少年和父亲打碎。
阿尔弗雷德尖叫着在艾伦离开的时候施加暴力到王耀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血液的急剧的流动和心脏的剧烈跳动,才能让他身体所有反常表现都变成理所当然。
起初的王耀并不想搭理阿尔弗雷德,任由阿尔弗雷德的拳头施加到他的身体上。
——他知道他是这个家庭的外人。
可阿尔弗雷德却日益得寸进尺,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里——感谢艾伦!他帮王耀办好了证件和学校——阿尔弗雷德都以欺负他为乐。
直到阿尔弗雷德当着他的面把他送给艾米丽的蛋糕砸到他的脸上,他才终于抑制不住怒火和阿尔弗雷德扭打到一起。
他们就像是两只发了狂的狼,在狠狠拳击下发泄自己的怒火。纯正的蓝眼睛和高贵的金眼睛相对,每一击都是他们虚幻出的獠牙,狠狠的锤打到对方的身上时似乎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
他们在学校打,在路上打,在家里打。
——似乎触目可及的地方都成了两个少年的硝烟四起的战场。
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或者是谁先挑起的,没有人能够说清——上帝也说不清——当一人的唇贴上对方的伤口时,当铁锈味在口齿之间荡开。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住了,时间它无声地看着两个小少年鼻青脸肿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霞。
他们好像在这一刻又寻到了另一种发泄的方式,他们拽着对方的领子,在对方的唇齿间战斗,像不服输的小牛,莽撞的找寻胜利的战果。
他们在黑夜与白昼的交替下,享受铁锈味在舌尖上回转。
然后再在筋疲力尽后倒在床上等待新一次战斗的到来。
side B
王耀在17岁生日那一天的到来时,想了很多东西。他想到了愿意接近他的艾米丽,想到了他憎恨的艾伦,想到了白日与黑夜交替时与阿尔弗雷德的一个吻。
他知道了那是一个吻,他很清楚地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他知道阿尔弗雷德仇恨的眼睛之下欲盖弥彰的迷恋,他知道艾米丽与他交谈话语中的兴奋,他知道别人在说这讨厌他时无法移走的眼神背后隐晦的含义。
他知道很多事情,很多东西。
——17岁。
一个在古时候的中/国已经可以娶妻生子的年龄,他只是比阿尔弗雷德大一岁,可当他看着阿尔弗雷德肆意妄为的时候时,他会恍惚的以为自己已半脚踏入了坟墓之中。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母亲的死亡成了他14岁时的噩梦,从此他的生命中再无阳光。
他同时知道阿尔弗雷德可以成为人心底最灿烂的光,也清楚阿尔弗雷德却单单不能成为他的光。
阿尔弗雷德是个恶劣的魔鬼,是个讨厌的家伙。
他茫然地走在异国他乡的路上,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人们从他身边走过。
他茫然的听着陌生的语言,说着陌生的话。
他被自以为做好事的艾伦夺走了母亲,现如今更是被剥夺了国籍和说母语的权利。
之前的他会有那么一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他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可更深层的到底是什么他便也不知道了。
——他只剩下孤独了。
在当他被人故意锁在体育馆的杂货间的时候,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脸庞的恐惧才真的在那一刻爆发,他在敲击门无果后,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在黑暗的区域里放声大哭。
温热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来的那一刻迅速变的冰冷。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的消失,不知道是否有人在乎他,他甚至不知道第二天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来打开这扇门。
在这漆黑一片的杂货间里,王耀才突然有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想法。
——我已经是孤儿了,世界的孤儿。
王耀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往角落里藏,似乎这样才能让他的身子感受到温暖。他大睁着眼睛去看黑暗中的大门,眼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流出来。
滑过他光滑的脸庞,最后坠落到地上。
就在他以为没有人会来的时候,门突然间被打开了,屋外那些澄亮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挤进杂货间。
王耀茫然的抬起头来,看见背光而来的阿尔弗雷德,体育馆大开的光在这一刻像是明亮耀眼的太阳,在阿尔弗雷德的背后降下一片光亮,他漂亮的金发如同上帝垂眼时撒下的零碎金子,干净利落的下颌线犹如古希腊精心雕刻的雕塑,他背着光,却像是带着光奔向了王耀。
阿尔弗雷德大步跑过来。在王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紧拥抱住了王耀,他的动作太过急促,也太过莽撞。
可怀抱的温暖足够赶走一切寒冷,心跳在这一刻被放缓了跳动的速度。
——平稳地、悠长地、雀跃着。
side B
在王耀的17岁生日里,他想起了这些琐事。
如果说艾伦的到来是他噩梦的开端,那么阿尔弗雷德就是个恶魔,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在王耀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颜色到底是明亮还是黑暗。
王耀开始憎恨——他本不是一个如此负能量的人——憎恨阿尔弗雷德。
是的,憎恨阿尔弗雷德。
他憎恨艾伦夺走他的母亲,这份憎恨曾支撑他度过了3年的冬天,可到了17岁,他就把这份憎恨转移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身上,似乎这样子他才能挨过17岁的冬天。
恨一个人太费劲,可不恨一个人,他又如何生存下去?
在那件事情发生过后,他和阿尔弗雷德的关系一度缓和不少,可他后来了解到,把他锁在体育馆杂货间的人是阿尔弗雷德的小弟。
他毫不意外这件事,就像是理所应当,他脸色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没人知道背光而来的阿尔弗雷德曾让他有过一瞬间的心动。他表现得是那样好,是那样的不在意。他只是在阿尔弗雷德向他挥拳的时候回击地更加干脆利落。
他把自己从回忆里抽身——他老是陷入与阿尔弗雷德相关的回忆当中——看着自己面前阿尔弗雷德买的蛋糕,眼前是阿尔弗雷德微笑的模样,正在催着他快许愿呢。
王耀如他所愿合起掌,在许愿的时候王耀想的是蛋糕里是不是加了芥末,又或是其他难以下咽的东西。
“快点,”阿尔弗雷德不耐烦地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想要长大后当一名警察。”王耀把手放下,慢慢地回道。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问。
“这样一来,你以后如果做了坏事,我就可以亲手干脆利落地把你关进牢里。”在话音落下那一刻,随之而来的是阿尔弗雷德的愤怒举起蛋糕向他脸砸过来的画面,王耀迅速抠下一大块蛋糕,闪身躲开阿尔弗雷德的蛋糕攻击。
他再在阿尔弗雷德还没反应过来时将蛋糕狠狠地抹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脸上,阿尔弗雷德那种俊逸的脸一下子变得槽糕透了,只有一双眼睛无措地睁开,看上去傻透了,王耀没忍住笑出了声。
阿尔弗雷德气急,回头又开一盒蛋糕,糊了一把蛋糕再将都是奶油的双手蹭到王耀的脸上与身上,王耀也不甘示弱,两个少年又因为奶油儿扭打到一块。
白色的奶油被涂抹到满是屋子都是,王耀和阿尔弗雷德已经因为扭打而满身都是奶油。
蛋糕被丢在地上,它的两位主人明显对它并不感兴趣。可怜的蛋糕!它只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到他的两位主人气喘着,眉眼之间全是不服气的莽撞。
周围的呼吸一下子变的粗重起来,或许我们没有机会去理解少年们之间的年轻气盛,也办法理解这两个把自己行为标榜为憎恨的少年最真实的想法。
空气散发着奶油的甜腻香味,乳白色的奶油被抹到对方的唇上,少年们只会追求最本质的快乐与需求,他们在扭打之中大笑着,像是两个癫狂的疯子。
直到两个人的身子越靠越近。
阿尔弗雷德又一拳狠狠打到王耀的脸上,奶油沾到他的拳头上显得很滑腻,但是他丝毫不在意,他不在意有没有真正的打到王耀,他只在乎有没有羞辱到王耀。
“sex?”阿尔弗雷德死死拽着王耀的衣领,他此刻的动作是被王耀狠狠压制,王耀坐在他的小腹上,胸膛一下一下起伏的厉害。
感谢刚刚剧烈的打斗,两个人的衣服早就被对方扯的凌乱不堪,王耀的头发上全是白色的奶油,奶油使他的头发黏糊糊地沾到一起。
王耀俯下身子,贴在阿尔弗雷德的耳边:“如果你可以打赢我的话,看看我们是谁干谁吧。”
王耀仰起头大笑起来,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内敛的少年变得疯狂,追求刺激。他狠狠坐下阿尔弗雷德硬起的地方,臀部蹭着柱身。
“而我会先干掉你。”
王耀说着就给了阿尔弗雷德一拳。
阿尔弗雷德也扯着嘴角笑起来,他拽着王耀的手臂,额头狠狠地撞上王耀低下的头,拳头与拳头剧烈的撞击是两个少年最本质的狂热,阿尔弗雷德与王耀在黑夜的见证之下扭打,他们在蛋糕的见证之下用唇齿撕咬对方的血肉。
让我们为此欢呼!为此雀跃!请幻想我们现在正坐在罗马帝国的斗兽场里吧!请观看这场最原始的对抗!那是野性与野性的碰撞,是大海与太阳的争辉,是少年之间最单纯无知的发泄!
——尽情撕咬对方的血肉吧!
阿尔弗雷德狠狠将王耀压在地上,少年年轻的身子正亲密地贴合着。
——尽情占有对方的身体吧!
王耀一个反身反压住阿尔弗雷德,狰狞着面目掐着阿尔弗雷德的脖子。
——尽情享受对方的灵魂吧!
冲撞,占有,撕裂,撕咬。
两个少年在光亮和奶油的观看之下亲吻着对方,在闹钟敲响的最后一刻终于褪去身上碍事的衣物。
sex,sex,sex。
直到少年精疲力尽,无力的手腕从床边垂下,再被另一个人占有欲极强地拽回去。
——奶油是乳白色的甜腻。
side A
即使有过那样激烈的亲密接触过后,阿尔弗雷德依旧憎恨着王耀。
憎恨王耀的目光不为他所停留,憎恨王耀的笑容不为他所绽放,憎恨王耀的脚步不为他驻足。
阿尔弗雷德得到的宠爱都太过轻松,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憎恨着王耀,连理由都不必有。
只要他不高兴,就可以给王耀戴上一个大帽子,好像世间万物的一切都得哄他高兴。他只知道讨厌一个东西,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和爱护。
童年被截断只余空白的八年没有让他学会除知识以外的任何东西,而生活在学校象牙塔的几年,更是只让他学会了高高在上,肆意妄为。
他在厕所门口堵住王耀刻薄的话语,从他形状优美的唇瓣吐出一个又一个极具侮辱性的词语,被烙印在王耀的身上,辱骂到最后还要再加上一句“别以为你是我兄弟就可以放肆了”似乎这样就能为王耀的身上打上阿尔弗雷德的标签,让其他人不敢欺负王耀了一样。
却不知道他的针对就足以让王耀受到孤立。
——或者说是校园暴力。
不过王耀之前就和阿尔弗雷德打过那么多次架。甚至有几次阿尔弗雷德都打不过他。
于是乎,这些人来挑衅的时候光凭王耀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打回去,还可以顺便帮忙其他同学。
在这所来自美/国小小的学校里,所谓的种族歧视被光鲜亮丽的外表包裹着,大人的观念会影响到孩子,即使没有人会去管,但在孩子的身上还是留下了深深的种子。
大多白人孩子仗着自己的身份优势,争对完别人后以为自己能万事大吉,而被欺负的矮小孩子大多是其他有色人种,王耀看到这种情况就会给别人一人一拳——他血液里就有那种正义感——这让王耀的处境越来越难受,很多人也因此恨上他,但他身后有着艾伦,没人能管他,但是若有若无地欺压他孤立他却是可以做到的。
王耀也干脆放飞自我,只管自己开心就好。
……
不过有时候阿尔弗雷德也会想,王耀对于他是什么样的存在。
当他看见艾米丽和王耀走的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才恍惚的感觉到一种可以被称为背叛的愤怒。
他冲上去质问王耀,他的速度之快让身后的小弟们都没反应过来,等小弟们意识到要追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拽着王耀的衣领,压抑不住怒火道:“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
王耀皱紧眉头,不动声色的把艾米丽往自己身后护了护:“我和谁在一起,不用你管吧?”
阿尔弗雷德怒极反笑:“我不准你和她走在一起!”
艾米丽也被这富有孩子气的宣示主权的话语逗笑了,她反手握住王耀的手,一张漂亮的小脸上笑起来,看起来真像朵艳丽的玫瑰,她的话语中还带着那么点天真的意味:“不好意思,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与你无关吧?”
阿尔弗雷德的眼神瞬间变了,连周围的空气都立马紧张了起来。他的语气变得很奇怪:“你男朋友?”最后的尾音被他不敢置信的语气拉的很长,他扭过头看艾米丽,露出一个恶劣的笑:“那你知道你的男朋友被我上过了吗?”
话音刚落下来一刻,艾米丽的书包就甩到他脸上,小弟们刚追上来,猛然听见这劲爆的话语。视线放在王耀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又把惊诧的目光放在了刚被书包砸懵的阿尔弗雷德身上。
艾米丽知道自己和王耀两个人可打不过这些人,连忙拽着王耀的手往外走去,两个人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阿尔弗雷德的眼前。
阿尔弗雷德眼神暗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我恨王耀。”
side B
王耀知道艾米丽是个好女孩。
她是见不惯别人欺负王耀过来帮助王耀从而和他交上朋友的,虽然王耀从没有被欺负到。艾米丽也知道王耀并不喜欢她,一直都是以朋友的身份待在王耀的身边。
在女孩牵住他的手的时候,他听到了啜泣声。
——她在哭,王耀冷静的想,艾米丽在为了他哭。
——不值得。
“我不会相信他说的话的。”艾米丽把他带到小树林那边跟他说。她明明嘴上说着不会,可眼神却分明在躲闪,她知道阿尔弗雷德不是那种会说大话的人。
“对不起。”王耀沉默了一会儿说,在艾米丽受伤的眼神中缓缓抽出手:“对不起。”
“……”艾米丽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那你是自愿的吗?”
王耀顿了一下:“或许。”
艾米丽又问:“你爱他吗?”
“……”王耀没有回答。
艾米丽最后深深地看了王耀一眼,转身离去,她同时也了解王耀,如果王耀不愿意,没有人可以接近王耀。
王耀看着女孩远去的身影。眼神闪烁,淡淡道:“可我更恨阿尔弗雷德。”
side B
王耀回到教室,阿尔弗雷德满意地看着他独身一人,蓝眼睛里藏着满是恶意的笑。
王耀撇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到放学后阿尔弗雷德拽着他的手腕了往外面走,王耀被拌了几个踉跄,他的个子比弗雷德矮,步伐自然没他跨那么快。
“你得清楚,作为黄猴子,你没有资格和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在一起。”
“你是不是太自大了?”王耀甩开他的手。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街道上。太安静了,要是往常,阿尔弗雷德和王耀肯定会发现不对劲,可此刻的他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关于情感的死胡同里面。
阿尔弗雷德嗤笑了一声:“我难道不是把事实告诉他而已嘛,怎么,难道你那个小女朋友受不了了?”
“你可真恶心。”王耀冷冷地说。
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眼神里的冷漠,似乎有什么地方被这堪称利刃般的视线捅了个对穿。他怒红了双眼,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恶心?你当你是谁?!”
王耀不想在这和阿尔弗雷德纠缠,他迈步就要走,阿尔弗雷德猛地拽住了他。
王耀刚要回头说什么的时候,就看见阿尔弗雷德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王耀眼中的惊慌还没升起,就感觉到脖颈一凉,眼前便是一片黑暗降临。
side A
阿尔弗雷德很清楚自己是被绑架了,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从小时候去上学的时候就会有人试图绑架他。用他来威胁艾伦,他也并不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可那么点可怕的猜想总会被他故意的强压在心底,不愿去承认,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露出些兴奋的神色。
——那个时候的他一般情况下都会点开那个从他三四岁就陪着他的手机,絮絮叨叨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话语。
阿尔弗雷德往旁边看,不出意外的看见面色苍白还处于昏迷中的王耀。
他直起身子,侧耳听外面的人声,外面的人明显是在压着声音说话。内容也与他的猜测差不多,无非是利用他们两个来试图威胁艾伦。
阿尔弗雷德又试图往外面看,四周很安静,没有一点阳光,阿尔弗雷德猜测现在大概是黑夜了,而艾伦那边竟然毫无动静。
废物!阿尔弗雷德在心里怒骂一声,却见身旁的王耀正悠悠转醒。
王耀的眼睛很亮,他冷静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现处的环境,看见满脸怒容的阿尔弗雷德,他开口道:“你在生气。”肯定句。
“当然,”阿尔弗雷德见王耀醒了,语气不太友好:“如果不是你这个蠢货,我怎么可能会被绑到这个地方?”
王耀沉默了很久,他没有去理会阿尔弗雷德的埋怨,他了解阿尔弗雷德,他无非是在故意挑衅他。
王耀不想说什么,他呆呆地看着这一片的黑暗。
黑暗,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独身一人时的黑暗,杂货间的黑暗,闭上眼的黑暗。
黑暗就像张牙舞爪的野兽,无时无刻不在恐吓着王耀。
——他开始迷茫地想,为什么呢?为什么所有的不幸的事都降临到他身上?上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
可当他看向阿尔弗雷德的时候,心里的憎恨又涌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他感觉不到。
他只是痛苦的想——或许黑暗会针催生人心里的脆弱——他在想:为什么阿尔弗雷德可以成为任何人的阳光,却独独不可以成为他的阳光?
“你怎么了?”阿尔弗雷德发现王耀的不对劲,王耀此刻的身子正一点一点的蜷缩起来,像是婴儿一样。
可怜又脆弱。
阿尔弗雷德说不上什么情感,他很少见过王耀如此脆弱的模样,唯一的一次是在那个杂货间。
他并不知道他的小弟们会为了取悦他而未经他的允许把王耀关在里面——他在那一天一直等着王耀回家。
直到黑夜替代白日,阿尔弗雷德才感觉到不对劲去找王耀。王耀并不会知道阿尔弗雷德不吃不喝几个小时只为了找到他。他也不会知道他被他拥抱而满面泪痕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心脏跳动的有多么快速。
——阿尔弗雷德的大脑对情感永远反应不过来,身体却比任何人反应都快,在关于王耀这方面。
阿尔弗雷德的手脚都被缚住了,他却依旧努力移动着身子来到王耀的身边,直到王耀的头搭上了他的肩膀。
“阿尔弗雷德。”王耀突然叫道。
“干什么?”阿尔弗雷德粗声粗气地问。
“我讨厌你。”
阿尔弗雷德听到后,冷哼一声:“我也讨厌你。”
“你可真幼稚,自大又无礼。”
“瞧你这话,你可比我更自大无礼,我还最讨厌你呢。”
王耀沉默了,他的头埋在阿尔弗雷德肩窝里,阿尔弗雷德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透过肩膀的衣服弄湿了肩头。
“我恨你。”王耀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也恨你。”阿尔弗雷德不甘示弱的跟上一句,似乎晚几秒钟回答就会掉了面一样。
王耀说:“阿尔弗雷德,我恨你。”
——可他在说的时候,头还埋在对方的肩窝里,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他说:“我恨你。”
可是我发现我却依旧卑劣地爱着你。
阿尔弗雷德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或许是眼泪太过滚烫,像是一碗热汤烫到他的心脏,他只是沉重地看着黑暗,在王耀说出一句我恨你的时候再接上一句我也恨你。
一声又一声,在这空旷的被囚禁的房间里回荡着。
第二天一早,比阳光先涌进屋里的是鲜红的血液。
睡着的两个少年被人抱进了房间,艾伦试图把两个人分开抱走,却无奈的发现这两个人在解开绳子的时候就已经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无法分离。
艾伦心想:这两兄弟关系真不错。
side C
他们之间的感情被压抑到年少的冲动之中,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年少的叛逆期,他们固执而偏执依靠着憎恶而彼此接近。
相触时分的喜悦被压抑到心底的深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这可悲而无奈的彼此制衡的关系,可偏偏一个人对爱毫不知情,另一个人不愿承认这份卑劣的爱情。
side A
当王耀把警院的录取书录取通知书丢到阿尔弗雷德和艾伦的桌子上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就知道这人是下了决心的。
“你要考警院?”阿尔弗雷德还没说话,反而是艾伦皱起了眉头:“你决定好了?”
“是的。”王耀回答。
“为什么?”艾伦问,他的手指在无意识的敲指着桌子。
王耀没有注意到,阿尔弗雷德却注意到这个反常行为,他知道艾伦只有在极度紧张和烦躁的情况下才会有这个行为。
以往的艾伦面对他们的时候向来温和有礼,高高在上,像是没有任何忧虑的神明,这样的模样阿尔弗雷德也只有在小时候见过几次。
王耀好像早就猜到了艾伦会这样问,他松了口气,冷静地回答道:“因为母亲。”
见他说出母亲这一个单词的时候,艾伦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记得那个温柔的女人——或许他能记得他一辈子,他看着逐渐成长为男人的王耀,知道他也是下了决心。
最终他只能叹了口气说:“希望你不要后悔。”
王耀的眼神坚毅:“我绝对不会后悔。”
艾伦在他话落的那一刻就挥手让王耀赶紧离去。趁阿尔弗雷德还没出声反对的时候就按住了阿尔弗雷德准备起身追王耀的动作。
“艾伦,你在做什么?!”阿尔弗雷德怒目而视:“你明知道那不适合他!”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艾伦反问道:“阿尔弗雷德,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从你八岁迈入人群的时候,我就知道。阿尔弗,你已经猜到我是做什么的了。”艾伦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把他推到了阿尔弗雷德的面前,语气低沉:“你该成为一只鹰了。”
side B
王耀的确很适合警院的生活——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名军人的血——他能够快速的建立起作为警察的优势,并且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但是在这几年里,王耀和阿尔弗雷德几乎断了所有的联系,除了在证件上能看到兄弟那栏里看见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名字外,王耀几乎要忘了阿尔弗雷德。
直到他毕业回到家的那一刻,阿尔弗雷德才真正又一次作为童年的恶魔再度出现到他的眼前。
阿尔弗雷德在看到王耀第一眼时就冲了上去——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阿尔弗雷德给了王耀狠狠的一拳。
王耀在尝到嘴里的铁锈味后,放松地笑起来。
他应该说还是这个调调没变吗?
下一刻他就放肆地回敬了一拳,拳拳到肉。一下比一下砸的更狠,久别重逢的兄弟没有所谓的亲切拥抱,只有互相憎恨的扭打。
阿尔弗雷德成长的很快,攻击明显变得更阴,传往王耀脆弱的地方打,王耀在警院这几年也并不是白学的,一拳只比一拳强,一拳只比一拳狠。
可无奈终究是白种人天生的身高优势压制住了他,在王耀准备破口大骂时候堵住他的嘴。
“你输了。”阿尔弗雷德放肆的笑起来。
——浴室淋浴声响起,两个人的低沉喘声随之响起,王耀狠狠地咬在阿尔弗雷德的肩膀上。直到咬出了血才罢休,尝到铁锈味后王耀就直接混着唾沫吐到阿尔弗雷德的脸上以示羞辱,换来的却是阿尔弗雷德更深的顶撞。
王耀的指甲划过阿尔弗雷德后背的皮肉,干脆换个地方继续咬。
“你就只有这么点威力吗?哈!”王耀扬起脖子,洁白优美如天鹅颈,黑发落下,披散在他的肩膀后面。
黑发衬着白肤,强烈的颜色对比让阿尔弗雷德的瞳孔紧缩,他狠狠的咬上王耀扬起的脖子。
“啪!”王耀狠狠地给他脸上来了一巴掌,阿尔弗雷德的脸又被打偏。
“哼哼哈哈!”阿尔弗雷德干脆把王耀死死压在身下,手强硬的分开王耀的腿,膝盖抵住王耀下身的动作,一个挺进,便将自己的物什更深的埋在里面。王耀试图反过来捶打阿尔弗雷德,却没想到阿尔弗雷德的手已经狠狠压上了他的头,用狗交的姿势肏他。
“出去!”王耀怒骂道:“你这只畜生!公狗!出去!!”
阿尔弗雷德拽着他的头发:“那就请你看明白吧,看明白我是怎么狠狠肏你的!”
他把王耀翻了一个身,肉棒在自己身体里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惊的王耀尖叫了一声。
王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阿尔弗雷德又狠狠地亲吻上来。
王耀熟练地用小舌和阿尔弗雷德亲吻缠绵,再叫阿尔弗雷德沉迷的时候狠狠咬上一口,尝到嘴里的铁锈味后得意的一挑眉,却不知这等动作对于阿尔弗雷德无异于催情毒药,换来阿尔弗雷德更加凶猛的操干。
——两只蛮狠的小兽终于长大,选择了成年人的方式决定爱恨。
side A
在接到艾伦电话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是毫无波澜的。
电话里艾伦明显苍老的声音正嘶底里的呐喊着,而他则面无表情听完自己父亲的话语后直接挂掉电话。也不在乎挂断电话后,那头的人会如是如何的崩溃。
艾伦派来的心理医生全都被阿尔弗雷德打道回府。
在这一时间里,他八岁之前的弊端终于全部暴露。
他多疑,敏感,对人极端的不信任,喜怒无常,对残暴的喜爱。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用的最纯洁的脸和最天真的声音说着最令人肝肠寸断的话语。
高强度的工作没有压垮他,反而是让他更加像一个疯子一样持久的工作。
他不断地发脾气,不断的开怀大笑。他买了一个又一个的超级英雄周边,在死人的面前放上一首为英雄而放的颂歌,他就像是一个疯子。
能让阿尔弗雷德短暂恢复清醒的时候只有王耀。
他的心智好像还是很幼稚,说话行为无一不娇纵,让人怀疑他的真实年龄。可是他藏在平光眼镜下的蓝眼睛如同寒冰一样凛冽,冰的人心底发寒。
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在这一阶段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他严格限制王耀的归家与离家,固执的守候在王耀的身边,试图控制王耀的一举一动。
而王耀对此的回答通通都是NO!于是最后的结局向来是阿尔弗雷德一次又一次的与王耀扭打在一处,打着打着便陷入到床上,享受成年人的解决方式,他们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反正他们少年时就是这么过来的,不在乎所谓的世俗看法,他们只顾自己爽就够了,毕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阿尔弗雷德知道那些医生是怎么说他的,他们说他少了一段感情,少了一份与理智挂钩的爱。他们评价他是冷血怪物,是黑暗里的高高在上的帝王。
可他们在说的时候却无法掩饰对阿尔弗雷德的向往与爱慕,阿尔弗雷德是黑暗的帝王,可又何尝不是一颗耀眼温暖的太阳?
他是明白不了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的,但他知道恨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伤疤,这伤疤痛地让他在黑夜中紧紧拥抱着王耀,痛恨着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嫉妒,无限的嫉妒,他突然有了这么一个说不上来的感情。他开始嫉妒王耀,嫉妒王耀的成功,嫉妒王耀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嫉妒他所拥有的前程似锦的未来。可同时他也嫉妒任何接近王耀的人,嫉妒他们的接近,嫉妒他们之间亲密的行为。
可与其说是他嫉妒王耀,又何尝不用说是他在害怕着王耀强大?
在他们的相处之中,阿尔弗雷德永远是扮演那个高高在上的第一、老大。在他的心中,王耀永远只能趴伏在地上仰望着他,而不是与他齐平。
这份嫉妒的情感逼迫着他去发泄了什么。
发泄,发泄,发泄。阿尔弗雷德有些神经质的想,他得发泄什么。
他走在街上,视线锁定的那个熟悉的女人背影。
他举起手机,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想做什么就放肆去做吧。
side B
王耀是个好警察,可也仅仅是停留在好这一次上,他并不爱国。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并不爱他名义上国籍的国家,在这个说英语的国度之中,他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感。
一张又一张陌生的受害人的脸庞在他眼前如走马观花般消失不见,王耀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案例。
——直到他看见一张熟人的脸。
side A.
女人的惊恐声在他耳边如惊雷般响起,鲜红铺满了他的视线。
阿尔弗雷德在这种以堪称绝望的方式,试图弥补八岁之前失去的空白。父亲不加控制的放纵和强制性的虐杀表演在阿尔弗雷德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物极必反的道理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艾伦或许可以做一位优秀的老大和领导人,但他绝对不是一名好父亲。
等到艾伦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他拔苗助长的孩子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
阿尔弗雷德把自己最喜欢的美国队长放在死去的艾米丽身边。
仰起脸,绽开笑,弯起眉眼,于是他想要的应有尽有。
他高傲的与生俱来,他还太过年轻,他不知道有些事是不可强求的,也不知道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他耀眼的无可比拟,却天真到疯狂。
他吹着满意的小调向外走,俊逸的脸上还残留着女人死前鲜红的血液。
他不用在乎事后的清理工作。作为一个完美接管自己父亲事业的大孝子,他身后自然有人为他的处理接下来事务的狂热徒。
可阿尔弗雷德忘了他接管了父亲明面上势力的同时他父亲底下的烂摊子也一同被他接管了。
side B
比案件更先到来的是一纸病例,上面被标红的癌症字样异常刺眼,像是糟糕死神的降临。
王耀淡然的把病例放在自己的抽屉里面。
他没什么感觉,或者说没有除了生活之外其他事的感觉。
在母亲死后,他就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世人或许不能明白母亲对他的重要性——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在夜深人静的环境里回想母亲温暖的怀抱。
回忆会消除很多记忆,王耀忘记了母亲的容颜和声音,可怀抱却被他用一层又一层的滤镜加持。
他曾经痴心妄想的将仇恨加持到阿尔弗雷德一家,直到他做了警察后一次又一次去接触那些所谓恐怖组织时,他才明白自己恨错了人。
害死母亲的从来就不是艾伦,而是这些亡命之徒,杀了母亲的也不是善心——善心是好的——而是那些失去良心的恶人。
可是憎恨阿尔弗雷德成了习惯,抽离后感情反而更令他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在卑劣的贪图阿尔弗雷德身上的温暖——这并不是爱——王耀从不承认自己会爱上这个恶魔,他只是爱阳光。
感谢阿尔弗雷德。他又想,幸好阿尔弗雷德和他打架,他才能对付这些恶人的时候表现的那么游刃有余。
王耀没有过多的怀疑,也可以说是他不愿多想,他固执地认为阿尔弗雷德的招式和这些恶恶人的招式相同只是巧合,他不想再多恨阿尔弗雷德了。
他可以逼自己无视很多东西,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用这种方式让他慢慢适应不再憎恨阿尔弗雷德的,让他慢慢的远离阿尔弗雷德,直到有一天他可以把阿尔弗雷德正式从自己的血肉里剥离。
可直到这张极具讽刺的病例单放在他的眼前时,他才明白一切都早已被上天注定。王耀从不信上帝,可上天早就为他的命运成绩单上填加好了分数,王耀想,如果命运真的有验卷人和评分人,那么他一定是大大的红零蛋。
而阿尔弗雷德就是最受欢迎的满分。
阿尔弗雷德出生好,样貌好,对除了他之外的人脾气都好,就像一个真正的太阳,而不像他一样。虽然阿尔弗雷德在面对他的时候会暴露他体内的恶劣因子,可在上帝的眼中,这恐怕并不是什么大事情。
王耀坐到电脑桌前,恍惚地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他伸出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打开自己已经保存完毕的辞职报告。
他需要休息,虽然他并不想承认,可他的身子已经无法坚持他继续折腾了。最后一案。他关闭页面。最后一案。他想,解决掉最后一个案子他就辞职,远离阿尔弗雷德一家,安度余生。他懒得去做那些无用的手术,浪费钱不说还痛苦。
再说他已经为自己选好了一个安度余生的场所,它是一个安详的小村庄——当然是在中国——他有着中国人浓厚的乡土情谊,在美国生活了这些年,没有任何东西能给他一丝留恋。他想,他会在太平洋对岸度过余生。
这样想着,他点开受害人的资料。
下一刻,被主人惊慌下打翻的水杯滚下桌子,滚烫的热水烫红了主人的手背。可王耀一点也没感觉到。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页面上女人的照片,熟悉的面容在一瞬间击中王耀那被尘封的回忆。
——阿尔弗雷德的针对,校园暴力,冷暴力,孤立政策……
一切的一切都汇聚成阿尔弗雷德恶劣的笑容和女人关怀的面容。
他没办法不去想了。
上天是一个恶劣至极的熊孩子,他推翻王耀所有的想法,用一条鲜红的生命逼迫缩在乌龟壳里的王耀去面对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他好像正俯下身子在王耀的耳边说:
——聪明的孩子,你早就猜到的吧?母亲的死亡,年少的绑架,旁人的跟踪,爱人的异常,你早在来时就猜到了的。难道你忘记你最初当警察时的想法了吗?
王耀狠狠闭上了眼睛,大脑此刻正尖锐着。
他当然不会忘,他憎恨着所有杀了母亲的人,可他不愿从阿尔弗雷德身上动手调查,因为他知道。
——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side C
黎明前的黑夜是最黑的,可他偏偏黑的那样浓厚,黑的那样纯真,黑的那样可爱。
人们聚在一起谈论新的环境污染问题和日益加重的种族问题。
他们激情昂扬着说大话,却没有人愿意从温暖的房间走出去看一看那正在排放污水的工厂。
王耀站在河上方,眼看那肮脏的污水被倒入河中,那污水会顺着河的上游肆无忌惮地往下走。像壮志酬酬的将军,耀武扬威着污染这片本美丽的风景,王耀知道它会使这变得臭气冲天,肮脏无比。
王耀也知道,在这片受污染的河水下方就是一切故事开始的起源。
side A
艾伦曾把毒品放在阿尔弗雷德的面前,让他辨认。
这向来是一项获利巨大的产业,比世上任何一种商业都来钱的轻轻松松。
——尤其是将这些东西贩卖到禁毒越严的国家赚的钱越多。
人都是有劣根的,他们贪图刺激,却偏要标榜为特立独行,将自己的生命健康与财产、异类、潮流挂钩。
艾伦深谙这些世事,并且试图以此传给阿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不喜欢毒,也不想去做任何有关于毒品的生意,艾伦为此破口大骂过。
但阿尔弗雷德依旧不为所动。他知道艾伦靠这个赚了不少的钱,或许他与王耀居住的那栋别墅就是靠这个钱买来的,可他还是不愿意。
——在拒绝的那一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王耀不喜欢。
可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愿意与否,艾伦擅自把那些流通场所挂名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名上——他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好父亲,因为他把所有他认为好的东西推给了阿尔弗雷德,并试图逼迫阿尔弗雷德接受。
阿尔弗雷德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精神状况都不太稳定。
艾伦也曾暗地里和他说过人他发泄自己的欲望,一个作为男人最原始的欲望,他说这是最享受的。
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男人也没有。
甚至可以说,他唯一的性经历就是和他所憎恨的兄弟那几次。
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其他人无法勾起他的欲望罢了。
他在王耀回来的时候就固执地要跟在王耀的后面,他还是把这份感情当做憎恨,好像说着“我恨王耀”才能心安理得地陪在王耀的身边。
所有人都在说他疯了,可从来没有人一个人问过,他为什么会疯。
他生来就是享受宠爱的。从别人那里他学会了如何被人爱,却从没有一个人教过他如何爱别人。
他那天在杀了艾米丽后,心脏一下子变的轻盈,好像所有的事都解决了。他回到他与王耀同居的房子里,开始构想之后的生活。
他绝对不会允许王耀超过他的,他会把王耀带到一个地方关起来,像对待一个仇人一样,针对他,刁难他,把他关在阿尔弗雷德的房间里。他想,这是他的权利。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被打响了。
side B
如果你要问地面到地心到底有多深,那你大可随便拽一个地理专业的学生来解答。
但如果你要单问地下有多深,那么王耀就可以回答你:很深。
地下的线错综复杂曲折,一节连着一节,一根线搭着另一根线,像是沙漠里的植被,明面上弱小无助,底下的根却深不见底。
一件命案,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王耀顺着阿尔弗雷德和艾伦为线,一点一点地彻查,也幸亏他的特殊身份——感谢他身为义子的身份吧!——调查起来不算太复杂,可再往下伸,王耀就触碰不到了。
同事们都面露难色,长达数日的彻查令他们的精疲力尽,只有刚毕业的小警察还带着那么点天真的野蛮感,觉得自己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停下吧。”当局长把这句话送给王耀的时候,王耀出奇的愤怒。
“为什么?命案还没调查清楚,凶手还没抓到,为什么要停止?”
局长掀开眼皮看他:“那你想要如何?让全局人陪着你玩过家家吗?上面有人下达了命令,人家可不是你得罪的起的。你只是一个亚洲人,好好做底下的事就好了,贪图什么上位。”局长把他的行为当做试图搞出事业一飞冲天的混家伙。
争吵的结果是王耀提前递交的辞职信和被暴力关上门的碰撞声。
王耀走在街道上,他的身上还穿着他耗时几年时间换来的警服。在美国,亚洲人想要当上警察实在是太难了,而且还是刑事部的。
王耀已经不记得他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虽然说他背后是艾伦,但事实上艾伦不管他。而阿尔弗雷德也恨不得王耀不当警察,回到他的身边。
这么一想过来,他和孤儿似乎也没什么差别了。
——这些人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像是无法剥离的骨血,他们的白皮肤下面是肮脏的灵魂,是无法言语的丑恶。
不时有白人路过时对他骂了几声歧视的话,他挥起拳头对着那些人,那些人又连忙大跨步地离去。
——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渣渣。
王耀回到家打开灯的那一刻,看见有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王耀视若无睹的走过去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叶。
“你在调查我。”肯定句,阿尔弗雷德抬起眼看王耀。掩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有一种如刀剑般的凌厉:“你想把我关进牢里?”
“我说过的。”王耀淡淡的说:“如果你犯罪了,我就会把你抓起来。”
王耀漫无目的地想,看来他还不知道我辞职了,原来他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阿尔弗雷德蹭的一声站起身来,大步迈到王耀的面前:“你在违抗我?”
王耀被气笑了,他把茶杯放下来,讽刺的说:“阿尔弗雷德,你是不是被宠坏了?所有人都得捧着你?你是不是太感觉自我良好了?”
“我感觉良好?”阿尔弗雷德厉声道:“我是老大、是第一!所有人自然得听我的,你也一样!”
王耀反骂道:“阿尔弗雷德,你真是最纯正的美国人,和你的国家一样自私又自大。”
阿尔弗雷德被他这刻薄的语言激怒了,气急了,口不择言道:“再怎么样,美国也是世界第一,你的祖国至今还在被所有人针对、讨厌,而且你的实际上也是美国的国籍,你已经被你的国家抛弃了!”
啪的一声落在阿尔弗雷德脸上,留下鲜红的掌印,眼镜也被打偏。阿尔弗雷德扶正眼镜,去看王耀剧烈起伏的胸膛。
王耀最后深深的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转身离开了家门。
side A
阿尔弗雷德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呆站着原地,直到听见门被关上时落下的清脆声音才反应过来,王耀离开了。
他的心脏好像在门锁落下那一刻,被不知名的利刃捅了个对穿,任由凛冽的寒风穿堂而过。他坐在沙发上,掌印还留在他的脸上,泛着火辣辣的疼。可在下一刻,激烈的撕碎感和疯狂席卷而来,如摧枯拉朽之势占据了他脑子里的所有清醒。
——他不能死,他不能坐牢。
阿尔弗雷德的手指在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他绝对不可以坐牢,如果进去了他就出不来了。王耀会离开他,他会回中国,再也不会回来。
阿尔弗雷德一直都知道王耀对美国没有任何留恋,如果他被查出来这些事,他或许会被那些吸血虫揪住狠狠吸血,趁这个时间段,王耀肯定会回到中国,再不会回来。这样就算他之后再有什么办法,他也挽回不了王耀了。
此刻阿尔弗雷德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的脑子一直在想,如果王耀回到中国,那么他他会变得更好,变得耀眼,直到超越他。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王耀绝对不可以超过他!他才是第一!他才是老大,他必须要在这段感情中占据制高点,只有这样他才能无所顾忌地控制王耀。
他拨通电话打给了一个人。
阿尔弗雷德也不知道自己在电话里接通的时候胡言乱语了个什么东西,他猜测自己一定语序颠倒,或许就像小时候王耀吐槽学英语时抱怨的语法错误,但那个人的回答却干脆利落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面。
——那就杀了他。
side B
王耀并不甘心放弃彻查。
他记得那个天真热心肠的女孩身上,因为记得才更不能接受那个女孩死时的惨状。
他不相信他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他想要为艾米丽报仇,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为他报仇。
可越往下调查,它受到的阻力就越大。很多人试图干掉他,他从没像这一刻如此感谢阿尔弗雷,他得感谢他们两个之间的打架给他增加了不少实战经验。
他并不是不知道会发生了什么,可就是因为他知道他才要更要去做,去改变。
他是为了查艾米丽的死因,可越调查他便越发的发现,这件案子还连接着那个真正追杀艾伦以至于害了他母亲死亡的人。
王耀把调查来的线索摆在眼前。
——毒品,黑手党,三班人,华夏,加拿大,墨西哥,金三角,误杀。
短短的几行字,几个词语,一个又一个吓人的单词——当然华夏并不算吓人的单词——被王耀推出来,他的眼神极其平静,可就是因为太过于平静,反而让他显得不太对劲。
他把最后一张写有艾伦名字的单词纸贴上线索来的时候,就像神明拨开了云雾,上帝拂过了他的双眼。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明了。
所有的命运都被人写清,一根又一根红线被人牵引着连接起来。
剧情它足够跌宕起伏,被标定了主角的艾伦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沿路的女人都爱着他,为了他出生入死,为了他挡住一波又一波的暗杀。
当然,如果单从艾伦的角度来看,这简直是一场剧情老套、但却足够引人注入的狗血爽文。
唯一的不完美是他一生只爱过一个中国女人,可惜的就是这个女人也为了他而死。
于是深情的艾伦把女人的儿子带回家与他的亲儿子养在一块——天呐,上帝!这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剧情了!王耀相信,如果这个可以被拍成电影,电影院一定会爆满。
——当然如果他不是当事人的话。
可惜就可惜在他后面的剧情里癫狂的亲儿子因为对那个孩子嫉妒之情无法发泄,并在发狂之下杀了曾经帮助过孩子的女孩,这简直就是烂尾。
“碰”的一声,紧关的大门被一个高大男人推开,王耀连回头都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你找到我了?”王耀冷静地说,他的茶金色眼瞳依旧犹如琥珀般干净而纯粹。
阿尔弗雷德从门外走进来,王耀背对着他。阿尔弗雷德看这房子里被贴的满满的线索,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王耀说:“如果不是你故意放水,单凭我一个人是肯定是查不到的。”
“他说的没错。”阿尔弗雷德突然说,“你想回中国,你想离开我。”
“谁?”王耀问,“就是你从小联系的那个男人吗?”王耀依旧没回头,他说:“阿尔弗雷德,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我没有病!阿尔弗雷德大声道,他的蓝眼睛里燃起怒火:“什么才叫病?难道肆意妄为就叫做病?王耀,你告诉我什么叫做病?!”
王耀摇了摇头,他说:“我说错了,你没有病,你就是疯了。”
阿尔弗雷德突然笑出了声,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有种男孩子的天真感,只有在压低声音的时候,才会带着那么点沙哑的惑人感,他轻柔地问王耀:“你回过头看看我。”
“何必呢?阿尔弗雷德。”王耀说,但他依旧没有转身。
“你回过头来!”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带上了点烦躁。
王耀叹了一口气,在阿尔弗雷德的催促下缓缓转过身来,眼神直直地看向阿尔弗雷德。
在阿尔弗雷德的眼中,他还是那副古井无波、高高在上的模样,似乎什么事也赢不起他的注意。阿尔弗雷德讨厌他这副模样,他总觉得就是这副模样的王耀是在得意洋洋。
——明明是一个孤儿,明明是一个被人瞧不起的亚裔,明明他一无所有,王耀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高高在上!
阿尔弗雷德讨厌王耀从出现到现在,这份憎恨从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日益加重。
他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在夜里翻来覆去,恨得他在梦里也梦到他。于是他更加恨他。好像他必须要在这些反常行为中找出一个爱恨的借口才能让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王耀。
他对着王耀举起了枪,这是他曾经最喜欢的枪,因为枪身上有一个宝石,金黄色琉璃有荧光点缀。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不释手。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原因,但他却觉得这个时刻它的出现是最完美的。
“你想杀了我吗?”王耀冷静的说。
“我不知道。”阿尔弗雷德说:“只要你跟我回去。乖乖的,别查了,我就不会杀你。”
side c
“我不会回去的。”王耀一步一步的走到阿尔弗里德的面前。
他在赌,他在赌阿尔弗雷德不会开枪,事实证明,阿尔弗雷德只是拿着枪冷冷的看着王耀。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问:“为了那个女人?就因为她,你就要调查我?离开我?”
“她只是一个导火线,阿尔弗雷德,你从来不会去反思自己的错误,而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你自私的浑然天成。”
“可是你是为了她。”阿尔弗雷德突然笑了,因为他发现王耀竟然也拿了把枪抵在他的小腹上,冰冷的如蛇一样的铁器从他的小腹周围涌进四肢百骸:“你要为了他杀我吗?”
“我不知道,”王耀说,“但我或许是会的。”
“你的命在我手上,你想和我比谁手速快吗?”阿尔弗雷德亲昵地贴在他的耳边说,温柔的呼吸扫过他的耳,似乎亲吻也马上就要降临。
他们很少有这么亲密,即使是那少有的几次性事上,他们也没有做过如此眷恋的动作。
“但是很可惜,我抵在你的太阳穴下,你会比我先死。而我将会亲眼目睹你死亡。”
阿尔弗雷德突然觉得很可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觉得这事可笑。
他是恨他的,他理所应当的恨着王耀。没有人会指责他的错误,没有人会说他不好。他天生就受万千的宠爱,所以他做所有的事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可是当他发现王耀竟然愿意为了另一个女人来杀他的那一刻时,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一直以来坚持的事情突然破灭了,好像有什么跳动的东西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他看着王耀的脖颈,有一瞬间想从这里咬下去。
“阿尔弗。”王耀头一次叫他叫这么亲昵,他把头靠在阿尔弗雷德肩窝上,温暖从肩膀上传来。
阿尔弗雷德一手扣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举起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王耀一只手也揽着阿尔弗雷德,另一只手举着枪指着他的小腹。
小木屋的灯光温柔地照映在相依偎的两个人身上,明明是紧张的厮杀,却硬生生被他们演成了普通的热烈情人气氛。
王耀在贪图这份可悲的温暖。
可他明明比谁都清楚的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会永恒不变,你们可以互相自欺欺人的相互依偎,在这偏离社会繁华的城市角落的木屋里耳鬓厮磨,就像所有三流爱情电影里的热恋情侣。
可就在下一刻枪响的瞬间,王耀觉得世间万物的声音动作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有太多的疑惑,他不知道艾伦是如何在见过万千美人之后还能在万千人海里一眼钟情于他的母亲王春燕的。
他也不知道王春燕在为艾伦而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曾深爱的那个男人,她有没有为救下艾伦而后悔。
他也不知道当初艾米丽被杀的时候会不会埋怨她曾经遇上过他。
他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了。就像是他永远也搞不明白王春燕为什么在见到艾伦时候发亮的眼瞳,他搞不懂这些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爱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阿尔弗雷德的,明明在相见的时候,他们互不对付。
他实在是有太多搞不懂的事情了,他能轻松解开一道难题,却猜不透这名为爱情的奥义。他恐惧于这份摸不透的爱情之间,以为他能像数学题一样简单,可他却忘了——
——数学难题可以用万能公式,而爱情无题可解。
王耀没能想明白很多事情,子弹穿过太阳穴致死的速度是很快的。
他几乎没感觉到任何的痛苦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就像他的母亲一样,为拥有同一个名字同一个面孔的男人而死。
只为了自己连死前都搞不明白的爱情。
所有的一切都将尘埃落定,生命的凋零可以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快。阿尔弗雷德呆愣的看着王耀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下去,就像他小时候看王耀最喜欢的兔子被他恶劣弄死时尸体的模样。
阿尔弗雷德的发现王耀尸体和旁人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面色青白,身体僵硬,可当阿尔弗雷德跌坐下来看看他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又觉得他没有死,他只是闭上眼睛睡着了,似乎下一刻就能睁开眼和他打起来。
阿尔弗雷德的茫然地摸到了王耀的枪。这是一把银色的小枪。他记得这把,因为这是他先前故意丢给王耀的当王耀的生日礼物的。
他条件反射地拉动的枪栓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所有动作都是他身体肌肉的条件反应。
在对王耀这件事上,很多时候他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以为他自动做了。
可下一刻按下板机的那一刻,空荡的响声在讽刺的嘲笑他。
——看吧,这把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王耀连想杀你的念头都没有。
阿尔弗雷德手机在这一刻响起,亮起的屏幕上有一句简短的话。
——可悲的爱。
【番外】
一、戒毒
0.
“感谢上帝允许我爱你。”
1.
阿尔弗雷德在八岁之前的回忆是一片空白,而在他八岁之后他所拥有的记忆就是一大片接着一大片的黑暗与寂寞,仿佛没有边境的空荡荡的大房子,冷漠的像是机器人的保姆,来无影去无踪,没给小阿尔弗雷德留下任何一点的记忆。
阿尔弗雷德短暂的快乐是顺着楼梯边的扶手滑行,他顺着扶手一路滑下来,风在耳边吹过,随时可能掉下去的可能性让他兴奋不已。
当然,期间他有因身体不稳而摔得头破血流过,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依旧固执地要从最顶端滑下去。
头上的血也顺着他额头流下,扶手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把过来做饭的保姆吓得惊叫连连。
阿尔弗雷德一想起保姆惊恐的脸就笑的不能自己,他开怀大笑,恶劣的与生俱来。
后来失去王耀的阿尔弗雷德时常会去想这一段经历,他想恐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疯了。
科学家曾做过一个毫无人性的实验,把成年人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不到一个月,那些人们都会发疯的一样去寻死、自相残杀。
——连成年人都熬不过去的一个月,却偏偏要让一个孩子去忍受了这长达八年的折磨。
——他怎么可能不发疯?
阿尔弗雷德时常会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与那个名为王黯的男人联系上的。
他好像也摸不准。
艾伦在他五岁的时候丢给他一部手机,美名其曰是怕他无聊,可那个手机里除了愤怒的小鸟和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之外,啥也不能做。
小阿尔弗雷德在通关的所有关卡后又开始无所事事,他喜欢小鸟砸小猪房屋时的声音,喜欢听僵尸吃掉屋主人脑子的声音。
他是一个最恶劣的孩童,拥有最天真的面容,玩着最幼稚的游戏。他只是太无聊了。
于是在那个男人温柔的声音突然从手机里传过来的时候,他才会开心的无可比拟。
他像是真正的小孩一样问这男人这问那的。
王黯都很认真的回答了那时候的小阿尔弗雷德的问题,耐心又温和。
阿尔弗雷德曾天真的以为这就是他手机里专属的妖怪。
他从王黯那里学会了如何辨认文字、辨认色彩,如何自己穿衣服,听故事,说话如何才能讨人喜欢。
小孩子总会有一种雏鸟情节,他对王黯的依赖与日俱增,亲密无间几乎达到了偏信偏听的地步。
刚认识love的这个单词的时候,小阿尔弗雷德迫不及待的询问王黯这个单词的意思。
王黯在长久沉默后突然笑了一声,经过电流的声音有种虚幻的破灭感。
阿尔弗雷德听见他说:“爱就像你面前的兔子玩偶。你给他一拳就代表你爱他。”
“那么什么是恨?”
“恨,就是你面前的那只兔子。你用剪刀剪碎他,让他成为愉悦你的玩具。”
“你用错词了!你不该用him,你应该用it。它可是没有生命的生物。”
“可他有生命。”
——这是那八年生活中王黯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2.
后来阿尔弗雷德又数次接到王黯的电话,阿尔弗雷德依旧把他当做老师一样尊敬。
他在电话里毫不保留地诉说自己对王耀的想法,从那些带着点抱怨的话语中就能听出恋爱的甜蜜。
他爱上了王耀,而可惜的是他对此一无所知。
“你再憎恨他。”
手机对面传来了淡淡的一句话。
“这是恨意。”
于是阿尔弗雷德成了一个恶劣的孩子,就是最拙劣的把戏去吸引心上人的注意。
所有的喜悦被刻画成的仇恨,嫉妒也随之产生,黑夜比任何事都来都降临的要快速。
阿尔弗雷德亲吻着王耀,任由他们在奶香味中堕落为成年人。
——这是恨。
——针对他。
——无所谓,他并不生气。
——孤立他。
——伤害他。
他们两个像是可悲而不自知的提线玩偶,在有心人一句又一句的挑拨下,走向不可回转的岔路,可偏偏一个爱的毫不自知,另一个爱的深沉内敛。
3.
王耀死后,他安静了几回,他淡然抱着王耀的尸体,不吃不喝熬了三天。直到因为极度缺水,濒临死亡的他被听到消息赶来的艾伦带走,才维持住了生命。
他跌跌撞撞的跟着艾伦走,头一次表现的像个茫然无助的孩子。
阿尔弗雷德看着艾伦令人烧掉这个木屋,冲天的火光一跃而起,所有的秘密都在这场大火里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他抱着王耀的尸体往自己的房间走,艾伦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他只是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他与王耀曾同居的家里,看着他缓慢的步伐。
艾伦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个高大活泼的小伙子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后来艾伦派人过来照顾阿尔弗雷德,顺便抱走了王耀的尸体。
艾伦以为阿尔弗雷德会闹,毕竟他之前是试图去帮阿尔弗雷德抱王耀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就像只被挑衅的领地的狮子一样狠狠地看着他。眼神凶狠而疯狂。
可没想到,自从阿尔弗雷德回回了房间之后,一切都很顺利。
阿尔弗雷德交出了王耀,参加了王耀的葬礼,目睹着王耀的尸骨被烈火烧成灰,他捧着王耀的骨灰盒下了葬,他表现的那样平淡,好像他手中那一小盒里装的不是他爱与恨都到了极点的人,而简单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之后的他便是更加安静,如果没人看着他逼着他吃饭,他怕是动也不会动。
直到有一天,他在王耀的卧室里抽屉里翻出了那张诊断书和辞职信。
就单单的两张纸,他无声无息地翻了一整天,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之后他把这两张纸又安稳地放回原位,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样的他比发疯发狂还要恐怖。
——因为他正在消磨自己的时间。
而真正打醒他的是横空飞来的一颗子弹,一个黑人保镖对着他举起的枪,却因为太过紧张而偏离初始的方向,命中了他的左胸膛而不是心脏。
阿尔弗雷德认得他,这是从小跟着他一块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想过很多人背叛他,却从没有想过会有他。阿尔弗雷德转身夺过他的枪。
直到温热血溅到他脸上,他才恍惚般的想起来他还活着。
疼痛惊醒了他,让行尸走肉的他从王耀死亡的阴影里一步一步的走出来。
他拨打那个熟悉却神秘的电话,压抑的声音像是濒临崩溃的疯子一样,呢喃道:“你是在害我,你是在逼我,你明知道结局的发展,却放纵为之。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手机的对面传来悠长的呼吸声,相对于阿尔弗雷德的沉重的粗喘声,他的呼吸声平稳而沉着。
“我并没有在逼你,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了这条道路,是你逼死了他,你的傲慢、自大、嫉妒,无穷无尽的占有欲和掌控欲逼死了他。是你的不信任害死了他,别忘了,最后亲手杀死他的人是你。”
伴随耳边轰鸣声的到来,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4.
阿尔弗雷德见到了王耀。
在他30岁的生日上。
王耀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身姿矫健,头颅仰的高高的,那个熟悉的小辫也扎的规整置于脑后,一双眼睛明亮璀璨,嘴角弯起的弧度也与记忆里一般无二。
阿尔弗雷德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四周其他的人都害怕等着他的下一个动作,却没有想到,阿尔弗雷德竟是把嘴角往下一撇,水雾涌上了他那漂亮如蓝宝石的眼睛上。
“王耀。”他叫了一声,便见那人回过头看他。眼神里没有他以为的惊恐,反而很喜悦的来到他身边。声音提高几分。
“嘿!阿尔弗雷德,你怎么这么落魄了?”王耀还凑近了他,语气很是惊讶:“你竟然还有胡子了?”
阿尔弗雷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鲜活的王耀了,所有解不开的爱恨好像都在这个笑容里变得模糊不清。
阿尔弗雷德在王耀面前毫无面子的掉眼泪,他在王耀的葬礼上表现的都太过平静,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能从那滔天的悲哀中走出来,只有在此刻他才能真正像个大男孩一样,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嚎啕大哭。
“对不起,耀。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阿尔弗雷德想要去拽王耀,却只触手一片冰凉。
幻觉逝去的太快,让他连一份微小温暖都拥有不了,只能跌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寒冷透过衣衫,贴着他的膝盖上,让它骨头都发着冰。
“把毒给我。”阿尔弗雷德厉声说道:“到刚刚喂给我的毒给我!”
5.
阿尔弗雷德走上了艾伦的老路——贩毒。
他好像还带着那么点孩子气,连贩毒一事都做得随心所欲。
——你王耀不是最讨厌毒吗?不是威胁我不准吸毒吗?那我偏要卖毒,偏要吸毒,如果你真的讨厌我,又为什么不来见我?
自王耀死后,阿尔弗雷德做过很多的梦。
梦里有艾伦,有空旷的大楼,有濒死的艾米丽的脸,有年少时他翻看王耀的情书痛恨着撕碎的场景。
可没有一次梦到王耀。
阿尔弗雷德知道在中/国有这么一个说法,死去的人会托梦给在乎的人,用于二人在梦中相会,可王耀却没从一次降临到阿尔弗雷德的梦中。
或许是因为阿尔弗雷德是罪人,而神明不愿降下施舍。
在第一次吸下毒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在幻觉中见到了他年轻的王耀,那个王耀拥有极鲜活的生命,拥有或妖媚或魅惑或开朗的笑容,一双明亮的鎏金色眼睛看着阿尔弗雷德已经开始有些沧桑的面容。
阿尔弗雷德伸出手去牵王耀的手,唠叨着往昔没能说出去的爱。
阿尔弗雷德说他错了,说他不该,他往往说着说着就会落下泪来,他其实并不是这么伤感的人,可是毒品和寂寞在无时无刻的压迫他的神经,他时常自言自语。
但任何东西都是有期限的,见面的喜悦与饱满都将在触碰到冰凉的空气后重归现实,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梦醒时分的极度清醒是最讽刺的恶人,空气里的一切都结成了冰,刺激着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在空荡的大楼里发狂的笑着,他知道自己越来越疯狂,可他不愿意接受任何一个医生的治疗,那些人又有什么用呢?他的病因孤独而产生,因王耀而加重,王耀是他生命中的毒药,却同时也是使他起死回生的灵药。
他再一次为自己打下了毒,针孔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伤疤,而他为此毫不在意,只为能再见到王耀而喜悦。
他没想过寻思,说他胆子小也好,说他贪心也罢,他是个基督教徒——一个黑手党老大——他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上帝,地狱会有撒旦,人类会有灵魂。
他固执且恐惧的害怕他死后会被撒旦抓去地狱,而王耀将供奉上帝。他不害怕地狱,他害怕的是王耀不会来见他了。他很清楚,他要在现实中苟且偷生来换得对王耀的思念,在毒品制造的美好幻觉中假装王耀还在他的身边。
可能是因为阿尔弗雷德的吸食过多,身体开始有了抗性,王耀出现时间也越来越晚,而且每一次的出现都变得更加美丽,像是蛊惑人心的魅魔,在黑夜中翩然而下,在折射的灯光下流动着身子,眼神中带上那么点饱胀情欲的意味。嘴唇润红,在阿尔弗雷德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触动心弦的吻。
在又一次的注射下,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的眼前开始发黑,身体也酸痛得不成样子。可他的大脑却依旧在尖锐的鸣叫着兴奋,阿尔弗雷德强打起精神看着年少的王耀向他走来。
这一次的王耀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精致的小礼服,被扎成高马尾的乌发,短裤下来的小腿白皙而又线条优美。
“耀。”
阿尔弗里德叫他,声音沙哑而又疲惫,听到声音的王耀回过头看他,在阿尔弗雷德的注视下一步步的走来。
王耀双腿打开,坐在了阿尔弗雷德的大腿上,手臂揽着阿尔弗雷德脖子,轻轻靠在阿尔弗雷德的肩上,这是再纯洁不过的行为了,曾经在幻觉中王耀做过更多下流的行为,只有这一回,他是如此单纯的靠着阿尔弗雷德,像是普通的情侣。
“我爱你。”突然,阿尔弗雷德耳边响起这么一句话,阿尔弗雷德像是突然回过神了一样,猛地推开王耀,胸膛剧烈起伏,大脑终于明白了负荷的含义,头昏脑胀的痛苦。阿尔弗雷德痛苦不堪地抱着头,像是被迫上岸的鱼一样长大嘴呼吸却依旧呼吸困难。
他好像突然从这份连艾伦以死相逼都不行的美梦中醒来,只单单因为幻觉中王耀的一声“我爱你”。阿尔弗雷德可以被很多人爱着,但他明白,谁都可能爱阿尔弗雷德,唯有王耀绝不可能。
他跌跌撞撞地爬到洗漱间去,冷水扑到他脸上,为他带来片刻的清醒。
他撑着手臂,看着镜子里犹如流浪汉的自己:眼睛突出,两颊下凹突出颧骨的高耸,曾经漂亮如海的蓝眼睛此刻变得浑浊不已,肮脏又丑陋。
阿尔弗雷德像是突然惊醒一样,无声的流着眼泪,他问着自己:何必呢?阿尔弗雷德,何必呢?自欺欺人,并不会让王耀起死回生。
阿尔弗雷德跪倒在地,头抵着高出一阶的楼梯上。寒冷成了细密的针线,狭小的针孔勾着人的痛苦成了细线钻了进去,于是它成了绝妙的织布机,混杂着寒冷与痛苦给他织了一个梦幻陆离的美梦。
但昏睡过去的阿尔弗雷德没有看见,也没有发现本该消失的王耀还站在他的身后,正无声地看着他。
阿尔弗雷德可以相信幻觉里王耀对他说出任何一句有关恨的谎话,却不敢相信王耀对他说出的一句有关爱的真话。
或许死去的人才最是幸运,活着的人却要用余生来偿还。
6.
在阿尔弗雷德的33岁,他成功戒了毒。
二、
《ideal》
0.
ideal。
名词:理想,看似完美的标准。
1.
王耀早就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阿尔弗雷德动心了,或许是体育馆幽闭空间里他突然望进的一片澄蓝眼瞳,又或是对方拥抱的温暖,又或许是其他。王耀早就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当他反应过来时,他早已深陷阿尔弗雷德的泥沼之中无法逃离了。
王耀聪慧,他也早熟,他早就清楚感情这种事不受控制,这份感情就像是一个无法脱离的诅咒。爱与恨早就分不清界限了,他们混杂在一起,像一块厚重的石头,死死地压在他的心上。王耀厌恶这份爱意,他厌恶这颗似乎在为阿尔弗雷德跳动的心脏,王耀他相信,如果挖掉自己的心脏后不会死亡还可以存活的话,他早就挖出自己的心脏了。
他会剖开自己的胸膛,找到一面镜子,然后他会切断连接着心脏的血管,将那颗跃动的心挖出来,他相信他会看着这颗红艳的心脏,然后疑惑地问出那句困扰他多年的话:“你为什么会爱上阿尔弗雷德?”同时他也相信那个心脏会告诉他:
——爱情它从来没讲过道理。
2.
“我是个婊子,我不值得你爱。”
王耀无法用言语说清当他说出这句话后,艾米丽的表情。那是一个混杂的心疼与怜悯的表情。
“你爱谁都胜过爱我。”王耀认真地看着那双与阿尔弗雷德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瞳中自己的倒影,他为自己叹了口气,也为艾米丽叹了口气,因为他看出艾米丽在同情他。
当一个女人开始心疼一个男人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完了。
事情也正如王耀所想那般,艾米丽无可救药的爱上了王耀,她的爱意浓烈而又温暖,是王耀在心中祈求多年的情感,可虚伪的仍是那颗心脏,它平缓地跳动着,它冷眼看着这份可悲的爱恋。
王耀听到自己在哭泣,他看见了他与艾米丽在榭寄生下青涩的最后一个吻。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话落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他心脏在胸膛里发出了嘲笑声,它在说:“你看吧,你还是爱着你的仇人,你摆脱不了我。”
但是王耀依旧固执地试图在那颗不管爱与恨都填满阿尔弗雷德身影的心脏之中划开一小点地方,用来放下艾米丽,放下这个曾经短暂温暖过他的女孩,即使他不能给她想要的那份爱。
后来王耀考上了警察,军校生活并不算得上很愉悦,美利坚无法摆脱的种族歧视早已深深刻印在身上。白人们呲着牙齿放肆的笑,身强力壮的黑人蛮横的撞向王耀的肩膀,他们总是拖长了声音,说他们亚洲人可是最优秀的民族,因为他们勤劳,聪慧,容忍。而且可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王耀当即就是一拳,然后被反应过来的人们压倒在地。
但是王耀还是赢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拥有像王耀这样拼了命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的狠劲。
——王耀是个疯子,但他也是个英雄。
他清楚地知道,杀害自己的母亲的人并不是阿尔弗雷德,他知道错在那些恐怖组织身上,于是他投身于反恐任务之中,解决每一个恐怖主义者,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疲惫的王耀依旧会在黑夜之中描绘阿尔弗雷德的脸庞,然后问自己为什么在爱他——他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和阿尔弗雷德同居了——有时候王耀看着阿尔弗雷德恬静的睡颜时,他会产生一种恐慌。好像他真的能够放下仇恨和阿尔弗雷德过上真正普通人的生活,王耀把手放在他的仇人脸上,阿尔弗雷德的模样在摘下眼镜后总是显得很稚嫩,像个孩子那般天真无邪,只有王耀才知道他这副天使面孔下的魔鬼灵魂。
他摸阿尔弗雷德脸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暴,可阿尔弗雷德早已习惯王耀在夜晚对他动手动脚了。他只是将王耀更用力的抱紧在自己的怀里,将脸埋在王耀的肩膀上。
王耀想如果不是自己的体型相比于阿尔弗雷德来说,要小一些,恐怕阿尔弗雷德会将他自己整个人缩进王耀的怀里。
这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动作,在他们第一次同床而眠的时候王耀就发现了。
阿尔弗雷德在害怕,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但是王耀早已清楚地知道他在害怕,他在害怕黑暗,害怕孤独,害怕被孤立。瞧瞧,这和王耀多么相似,可阿尔弗雷德对待这些恐惧会做出一副开朗的模样,假装阳光开朗的成为人群中的终点。王耀则是固执地给自己树起的一面盾牌,用自己的冷漠和拳头阻挡一切会伤害到他的事物。
他们是多么的相似,又是多么的不同。
后来王耀就发现了阿尔弗雷德视若珍宝的手机。王耀没有偷看,他是光明正大地举着手机找到阿尔弗雷德的,他的问法也很简单,他只是说:“看或者不看,我走或者它留。”阿尔弗雷德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把手机留给了王耀。
密码是王耀的生日,王耀刚打开手机,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对面的人声音熟悉而又陌生至极:“你好,另一个我。”
4.
这个世上总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东西,比如仇恨,比如爱情,比如命运,又比如王耀拿着手机和另一个世界上的自己交流,又比如那个像诅咒的爱情一样,王黯被派来做调查也是命中注定,每一个故事都需要一个把故事推上高潮的反派或是配角,而王黯就是扮演这个角色的人物,他收集故事的结局,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旁观者。他看着另一个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他看着他们俩的爱情故事滑向低估,他甚至都不会为这个狗血的三流爱情电影落泪。
王黯说这是他的任务,就是收集不同的结局。他说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便被注定,他们的故事线早已被确定,他们是万千人之中被蜘蛛线环绕的两只可悲的虫子。被时间、爱情还有仇恨所缠绕自身的虫子。
王耀安静地听着自己的声音从另一边穿过进入他的大脑,通过电流来到他的耳边。
他知道了阿尔弗雷德幼年时的遭遇,知道他对自己的爱慕,他甚至没有变过一丝的表情,哪怕是一点动容。
王耀只是呆呆地想:原来那颗心脏真的是一个诅咒啊。
电话传来嘟嘟声,它早已在王耀不知道的情况下挂断了,王耀回到房间,看见沙发上正呆坐着的阿尔弗雷德。王耀知道阿尔弗雷德的精神压力很大,他的心情几乎每天都是在暴怒中度过的,只有王耀靠近时,阿尔弗雷德才能从混乱之中窥得几分安静。
王耀轻车熟路地窝进阿尔弗雷德怀抱里,阿尔弗雷德条件反射地抱住王耀的腰。他们亲密的交换了一个吻,当王耀在阿尔弗雷德嘴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就知道阿尔弗雷德又在压力大时咬掉了自己口腔表皮上的一块肉。
他用舌头往里顶着感觉到阿尔弗雷德口腔里的那一小块凹下,阿尔弗雷德目光灼灼的看着王耀,王耀从他的眼中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阿尔弗雷德无法控制的嘲讽地说:“瞧瞧我们最伟大的王警官,你可真像个婊子,自己就爬到男人的怀抱里了。”他话说出口后愣了一下,他有些恼怒地想自己怎么又说出这些话,他今天已经够累了,他不想和王耀吵架。但王耀却笑着抱住了阿尔弗雷德的脖子脸贴着脸,全然不在意阿尔弗雷德说的话,他甜蜜的说:“对呀,我是个婊子。”
——正因为我是个婊子,我才会爱你。
王耀想:但我也会恨你,他扯了一下嘴角,勾出漂亮的弧度,一如既往的假笑显得讽刺意味满满。
他想,他找到报复阿尔弗雷德的办法了。
5.
王耀一直都知道,他对阿尔弗雷德的恨实在是不讲道理,他母亲的死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护着艾伦的,怨不得艾伦跟阿尔弗雷德的。可当这恨成了他必须活下来的信念后,他就再也分不清他是因为什么去恨阿尔弗雷德了,或许是因为爱,也或许是因为习惯,因为嫉妒……
随便什么都好,他们之间隔了太多是非。血恨家仇,种族歧视,家庭暴力,身份对立……一个个一道道,都是来自于他们身上的厚重的枷锁,他们无法反抗也无法解开。
阿尔弗雷德的精神肉眼可见的愈发痛苦,王耀站在高处当个冷漠的旁观者。他只会在阿尔弗雷德呼唤他时缓步走到他面前,然后被男人抱到床上去。
阿尔弗雷德的精神太糟糕了,他承受不了那么多的仇恨和痛苦,他明明深爱着王耀,自己却一无所知。他好像成长了,好像他从那儿把他关了八年的屋子里走出来了,但又好像他从未走出。
正是因为太糟糕了,所以在最初得到艾米丽死去消息的震惊过去之后。王耀就有一种“啊,终于到来了的感觉。”
他一步一步的调查,抱着一股几乎近乎献祭的心情投身进最后的结局之中,在那些线索纸被一点一点汇聚在一起后,所有的故事都被揭开。
王耀将手中的枪柄内的一夹子弹取出来丢到角落,他看着父辈们的爱恨情仇展现在他的面前。有一瞬间他愣在原地,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仍旧不理解那份牺牲的爱情,在他小的时候,他所获得的爱是父母毫无保留给予他的。后来他大了面对的爱仍旧是一份独占的、热烈给予他的爱。
他和阿尔弗雷德一样,他们成熟而又稚嫩,他们对于爱一字都懵懂的如同孩童。王耀不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把枪抵在阿尔弗雷德的腰上时,他依旧在想爱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看着阿弗雷德澄蓝眼睛再次肯定自己虽然不懂得爱,但他依旧是爱阿尔弗雷德的。
——但即使他爱上阿尔弗雷德。
枪声响起。
——他也是骄傲的,高贵地爱着他。
他在死去的前一刻还在想着这份爱他不需要让阿尔弗里德知道,因为阿尔弗雷德并不配拥有这份爱情,他同样清楚的知道阿尔弗雷德爱他远他比他爱他来的更深。
而这场自杀式的场景就是他对阿尔弗雷德最深刻的报复。
——我是个婊子,但我永远是你心中无法消除的血肉。
6.
世界上有很多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事情,正如爱恨,正如王黯,又正如王耀在他死后,他依旧能看见阿尔弗雷德之后的生活。
王耀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绝不是以幽灵的身份活着,而更多的是一个意识留在阿尔弗雷德身边。他看见阿尔弗雷德拿起手枪试图自杀跟着他一起死的模样,他看见阿弗雷德不吃不喝守在他面前的模样。
他也看见了他面无表情地参加了他的葬礼,他看见阿尔弗雷德呆愣愣地看向天空,他看见一阵火从小屋烧起,他看见阿尔弗雷德找到了他的两张报告,他看见阿尔弗雷德吃下了毒品……
毒品,毒品……它可以让人上瘾,让人沉迷在幻境之中,他站在阿尔弗雷德的身边,看他一个人在空气中上演独角戏。
阿尔弗雷德对着空气一个人笑,一个人哭泣,一个人发疯,看上去可怜又可悲。
王耀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了无趣,其实他的恨早在死去的那一刻消失了。仇恨曾是他生命的支柱,可等到人死了之后,回头时才会发现那些仇恨看上去竟然如此的可笑。
他静静地看着阿尔弗雷德,看他哭,看他笑,他看着他在痛苦中按着自己的心脏。王耀没有学会爱,阿尔弗雷德在他死亡后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爱。阿尔弗雷德终于知晓了爱,知晓了痛。他从稚嫩飞速走上了成熟,也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日渐衰老,王耀看着他沉沦进毒品制造的虚妄当中。
直到有一次,毒品制造的幻觉过早地消失了,阿尔弗雷德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王耀凑近去看他,听到他低喃了一句:“对不起,但我爱你。”
王耀突然就落下了泪。够了,王耀,在这一刻就够了,在这一刻就够了。你的报复已经足够了,仇恨早就没了,爱恨没有了分界线,这一切都该停止了。王耀,你太无情了,你的报复成了最大的伤害,够了,王耀,在这一刻就够了,把这一切都结束吧,你也已经离去了,就别再让活着的人痛苦了,你该走了。
于是王耀翩然而下,他抱着阿尔弗雷德,成为了他的幻想,他们隔着一层空气亲吻,在生与死的界线中再度相爱,直到阳光再次降临,王耀说出那句几乎禁忌的话语。
“我爱你。”
阿尔弗雷德在这一刻惊醒,跌跌撞撞地跑向远方。王耀看着他的背影,默然道:阿尔弗,你该继续活下去了。
阳光照耀在王耀的身上,衬着他像是童话里即将因为爱情而化成泡沫的小美人鱼。
阿尔弗雷德在戒毒的时候,因过于痛苦而注射了镇静剂,此刻他正沉沉的睡去,王耀窝在阿尔弗里德怀抱之中像之前同居那样,但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仇恨。他放过了阿尔弗雷德,也同样放过他自己。
他感受到阳光温暖地照在他的脸上,就像是有人在寒冷的夜里为他盖上了暖和的被子。阿尔弗雷德的头发也在太阳照射下灼灼生辉,像是耀眼的金子。王耀细细临摹着阿尔弗雷德的睡颜,然后缓慢而又坚定地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阿尔弗雷德的怀抱就空无一人了。
在不知不觉中,阿尔弗雷德的手指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睛中悄无声息地落下了泪水沁湿了枕头。
阿尔弗雷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永远失去了一样东西,又好像得到了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清楚。
最后让他们放过彼此,让爱永存。
三、
《mirror》
0.
“喜欢就是你看到了一朵玫瑰,有一种想摘回家关上门自己欣赏的冲动。”
“而爱就是你看到了这支玫瑰,心里只有想为它施肥,浇水,让它茁壮成长的想法。”
1.
小阿尔弗雷德看到王黯给他发来的这句话,不知所措的举着手机,他敲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没搞明白,爱与喜欢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长辈,他被那个名义上称为父亲的男人,丢在这间屋子已经有6、7年了,唯一能陪着他玩耍的,就只有这个没有网络的手机,但是很神奇,这个手机里有一个可以无时无刻陪着他聊天的手机妖怪。
“下次你父亲来看你的时候,你就拜托他带来玫瑰的,给你养。”
王黯让小阿尔弗雷德养了很多种植物,有蔷薇,百合,郁金香,甚至于“爬山虎”。
有很多植物并不适合在这有些潮湿阴暗的美/国小屋里生长,但王黯总是有多各种各样的方法培育这些娇贵的花朵,让这座本只有小阿尔弗雷德的屋子里充满生机与鲜活的色彩。
阿尔弗雷德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王黯往往对此的回答是:人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才能活的开开心心,不然一直被关在一个一间屋子很多年,人是会疯掉的。
“玫瑰很漂亮嘛?”小阿尔弗雷德问。
“他很漂亮,你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会爱上他的。”王黯回复道。
阿尔弗雷德发现了王黯话语中的错误,得意洋洋地说:“哈哈,英雄发现你的错误啦,你应该用it,而不是he,他可不是人。”
王黯也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你会爱上他的,在第一眼的时候。”
2.
与玫瑰一起到家不仅是父亲还有和父亲一起回来的男孩。
男孩身上穿着精致的礼服,白皙的小脸,精致的五官,像是上帝亲手临画一般。
阿尔弗雷德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的时候,余光撇见了这惊人的美貌,于是本该上去帅气的降落变成了好笑的“狗吃屎”。
艾伦连忙的叫医生过来看情况,哗啦啦一群人又上来忙问他有没有什么事,这本是阿尔弗雷德最喜欢的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场景。
但这次的阿尔弗雷德却只顾着拨开人群去看对面被人遗忘的男孩,撑着头上一个大包,也要来到王耀的面前。
在王耀疑惑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迫不及待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澄蓝的眼睛明像是清晨的天空。
他说:“你好,我叫阿尔弗雷德·F·琼斯,你叫什么?”
虽然王耀并不懂英语,但如此简单的句子,他还是听得懂的。
王耀试探性的伸出一只手,用略带着点中文口音的英语回复:“你好,我的名字是王耀。”
阿尔弗雷德连忙握住他的手,眼睛睁得大大的,赞赏道:“哇,你的眼睛好漂亮,像宝石一样,你是中国人吗?你来自中国哪个地方?”
这一大段英语就属于小孩的盲区了。
王耀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艾伦,阿尔弗雷德实在是太热情了,他招架不住。
艾伦却大笑起来,拍了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自家儿子,骄傲地宣布:“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兄弟了。”
艾伦说完后顺手将玫瑰递给了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还没拿多久把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转手送给了王耀。
王耀头一次收到来自同性赠送的花朵,一张小脸在瞬间涨红,双手无措的攥紧自己的衣服,琉璃金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像头可怜又可爱的小鹿。
阿尔弗雷德在这一刻听到了来自自己血液兴奋的尖叫声,胸膛里有一颗一向规矩的心脏终于放肆了一回,剧烈跳动的像是不属于阿尔弗雷德的心脏一样。
他想他明白王黯说的话了。
他爱上了这朵玫瑰。
3.
阿尔弗雷德后来还是被担心他的艾伦拽走检查去了,临走的时候还特别恋恋不舍。
在王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亲了王耀一口,硬是把自己亲满足才愿意走。
王耀呆愣在原地,直到艾伦的保镖过来带他去房间,他才反应过来。
他的房间足够敞亮,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对门处有巨大的落地窗,窗帘被拉开,屋外太阳温暖的光撒到屋里,好像一切都变得温暖而可亲。
保镖是黑人,不会说中文,把王耀带到房间里就先告辞了。
王耀走到窗户前,手紧攥着窗帘,外面的阳光温暖而明亮,照到人身上暖洋洋的,他抿了抿唇,他本来是想把它拉起来的,可他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浮现出那个孩子的傻笑。明亮耀眼的金发,澄蓝如海的眼睛,王耀垂下眼想,这家伙可真好看。
王耀在拉还是不拉中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因为阳光太温暖而放弃,阳光照的王耀暖洋洋的,竟生出了几分睡意,王耀闭上眼睛,缩在窗户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依旧是那颗快如闪电的子弹在眼前横空飞过的场景。
母亲张开双臂,将那个拥有金发的男人扑倒的在地,王耀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母亲,即使喉咙嘶哑,也无法使自己的母亲时起死回生,满眼球的鲜红成了梦中的背景图。
王耀好像在这一刻被剥离开自己的身躯,看着小王耀跪倒在自己母亲的面前嚎啕大哭,直到被艾伦派人带走。
梦境在这一刻突然终结,负重压的王耀几乎喘不上气。
王耀被惊醒了,他看着面前自己胸口上睡得安稳的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的呆毛还蹭着王耀的下巴随着喘气一起一浮,蹭的王耀痒得很。
王耀干脆利落的给了阿弗雷德一个巴掌,才把压在自己身上大魔王给叫醒。
“耀!”阿尔弗雷德一醒来就给了王耀一个大大的拥抱,直接把王耀又压的喘不过气。
“我刚刚看到你哭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急死我了,你是不是害怕呀?我问了艾伦,他和我说你是害怕孤独和黑暗,要不这样吧,你和我一起睡,不过不可以接受的话,也可以换我来陪你睡,你不用害怕的,英雄会陪着你。”
王耀冷漠的看着阿尔弗雷德叭叭叭的小嘴,默默的想:
——他在说什么鸟语?
4.
后来王耀也不知道阿尔弗雷德和艾伦说了什么,阿弗雷德就搬着一盆又一盆的花草和他买的超级英雄抱枕来到了王耀的房间,还说王耀的房间采光好,最适合养花了。
阿尔弗雷德说这段话时语速太快,王耀听不懂,阿尔弗雷德也不恼,一句话反复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等到王耀终于听懂了后,高兴的大呼一声,用一个“猛虎扑食”,把王耀抱了个满怀,气得王耀只能不断地用他刚刚学会的fuck骂他。
阿尔弗雷德也不在意,和王耀打滚玩耍后又开心的不得了,头靠着王耀的肩上,语速很快的说着他那些超级英雄的梦,王耀听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炸炸呼呼,皱着眉头试图听清他说的什么,结果发现这家伙的话说的太快他根本听不明白后,干脆睡觉,任阿尔弗雷德自己在那自娱自乐。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样,王耀养出了一听阿尔弗雷德巴拉巴拉就按耐不住睡过去的习惯,即使是到了后来,他们结婚了,王耀也改不过来。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好事,因为每次他们两个想要吵架的时候。结果是阿尔弗雷德刚开口抱怨王耀,一开口还没说几句话,王耀就控制不住的睡过去,根本吵也吵不起来。
后来阿尔弗雷德想到一个主意,在短信里吵架,可偏偏王耀每天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跟阿尔弗雷德在手机上吵架,往往是阿尔弗雷德刚把消息发出去就犹如石沉大海,等王耀回话时阿尔弗雷德又自己把自己哄好。
这让阿尔弗雷德不禁疑惑,为什么一个小小的警察,还能比他一个黑手党老大忙?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在王耀适应和阿尔弗雷德相处和学好英语后,艾伦为王耀办好了证件,供他去和阿尔弗雷德上了最好的中学。
阿尔弗雷德愉悦的连眉毛都要飞起来,他拉着王耀的手说,以后要一起上学下学,每时每刻都必须在一起。
王耀对此意见很大,他觉得阿尔弗雷德有点太过于以自我为中心了,什么事都必须顺着他,阿尔弗雷德高高在上的模样,让王耀看的十分不舒服。
——他并不想要和一个不尊重自己的人一起玩。
可能是阿尔弗雷德对自己太过自信,根本没感觉到王耀对他的故意疏远。王耀推辞说有事要做,他还要挤过来,自以为自己在对王耀好。实际上却只是让王耀更加厌烦他。
王耀在一脸为难的和他说清楚自己的难处后,阿尔弗雷德才难过的答应了下来,没有再过度的黏着王耀了,王耀为自己重获自由而感到庆幸。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阿尔弗雷德总是害怕封闭的环境,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尔弗雷德的安全感这么低。
就像阿尔弗雷德不明白为什么王耀总是在梦中流泪一样。两个少年都不明白对方所受过的伤痛和孤独,只是单凭自己的主观为对方下了诊断书,单方面的认为对方比自己过的更好。
阿尔弗雷德后来经常一个人回家,抱着自己的蜘蛛侠抱枕等着王耀回家。
阿尔弗雷德算的很好,每天下午王耀都会在8点的时候回家,而他只需要在家看个十几集的蜘蛛侠,就可以等到王耀回来。
但是在他15岁那一天,王耀到了8:20,还没有回家,时针滴滴答答的走的飞快,阿尔弗雷德却越来越心慌,他想起他幼时经常被绑架的经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经常被绑架——后来他就知道那些都是因为他的父亲——他越想越着急,最后终于忍不住地离开家门,穿着一件单薄的衣物在美国的街头寻找王耀。
他问遍了王耀的同学,只得到一句他回家后被人家到了体育馆外再无其他。
阿尔弗雷德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忙跑去了体育馆。
一间又一间的房间拍过来,直到他听见尽头杂物间里被人刻意压低的呜咽声。
阿尔弗雷德听见王耀低喃着妈妈一词,一声接着一声,像是黑暗里被遗弃的猫崽一样可怜又无助。
在这一刻,一切被阿尔弗雷德刻意忽略的事实,才在这一声又一声的母亲面前被摆上台。
王耀的母亲到底是谁?她去哪了?她为什么不要王耀了?艾伦又是为什么收养了王耀?
阿尔弗雷德发现自己竟然对王耀的过去一无所知,他没心没肺的和王耀在一起,却丝毫不在不了解王耀的任何喜好。
他打开了杂货间的门——它从外面被反锁了——他看见王耀正缩在角落里面,脸上满是泪痕,阿尔弗雷德没有想其他的了,或许说他看见王耀那一刻,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大步迈过去,死死的抱住王耀,像是一个穷人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宝物一样。
阿尔弗雷德叫他:“耀,耀。”
王耀的头埋在他的胸膛里,颤抖的声音叫他:“阿尔弗雷德,阿尔弗。”
王耀每叫一声,他就应一声,不厌其烦:“嗯。”
“阿尔弗。”
“嗯。”
在这漆黑一片的杂货间里,王耀听到自己的心脏深处一声接一声平缓的跳动声,延长着心底那份显而易见的喜悦。
于是他们在16岁与15岁的交界线里,交换了第一个吻。
5.
阿尔弗雷德最近过得很快乐,因为王耀又乐意和他一起上学,下学了,而且还同意了和他交往。
他后来调查了那天是谁把王耀给锁起来的,结果发现是几个种族歧视的小混混,瞧不上王耀亚洲人的身份和像女儿家的作态。便想给王耀一个教训,没想到阿尔弗雷德会不吃不喝找了王耀几个小时。
那些人后来都被阿尔弗雷德打得连妈都不认得。
阿尔弗雷德后来和艾伦要求与王耀一个班,艾伦认真想了后却觉得不可,他说他们两个兄弟每天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没必要一直黏在一起。
阿尔弗雷德于是顺舟而下,问起了王耀的往事,艾伦沉默了很久后,递给阿尔弗雷德一叠资料,让他慢慢看。
几张纸,就短短概括了王耀的前半生。
单亲母亲,军人父亲,战死,后来母亲也为救人而死。
阿尔弗雷德越看越心痛,完全不敢想象亲眼目睹自己母亲死亡的小王耀该有多悲伤,他只好在夜晚时侧身抱着王耀把头埋在王耀的肩膀上,闷闷的说:“我爱你。”
王耀给自己心上的小男朋友,外加弟弟的阿尔弗雷德一个亲亲,问他怎么了。
阿尔弗雷德说:“父亲把你的事告诉我了。”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隐瞒的人,更何况他本就藏不住事:“我心疼你。”
王耀被他逗笑了,他把阿尔弗雷德头捧起来,看阿尔弗雷德漂亮的蓝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嘴巴也难过地撇下来,再配上他的金头发,倒真有种大金毛的既视感。
王耀说:“阿尔弗,他已经过去了,死去的人不能起死回生,我们只能看当下。”
“可是我心疼。”阿尔弗雷德说。
“瞧你这家伙。”王耀愉悦的说,可下一刻又收起了笑意,他看着阿尔弗雷德:“如果非得说的话,其实刚来的时候,我是恨着你们的。”
“你不许恨我!”一听这话,阿尔弗雷德立马炸了,王耀连忙给他捂上嘴巴:“听我说。”
阿尔弗雷德点头以示乖巧。
王耀说:“刚来的时候,我恨艾伦,我恨他,是因为我的母亲为了救他死了。我恨你,是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你活的是如此的无忧无虑。而我只比你大一岁,却失去了双亲,被迫抛弃了自己的国籍,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说着陌生的语言,遵守着陌生的规则。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迷茫,让我恐慌,让我无措,我知道这恨来的莫名其妙,但对于我来说,我需要一个支柱来撑着,我得活下去,我只能利用这份恨,这样才能撑起我这岌岌可危的生命。”
王耀一口气说完,见阿尔弗雷德又有了要落泪的冲动,连忙补充道:“但是还好我遇上了你。阿尔弗,你是我黑暗人生的太阳,或许这么说太矫情,可你的到来的确改变了我。
黑夜有你相陪,寂寞有你相陪,孤单有你相陪。
或许我曾经对你有过不好的想法,但无法否认,你的确给我带来了温暖。”
他把手松开,眼睛一闭,视死如归般说:“好啦,你现在可以嘲笑我,嘲笑我小家子气,嘲笑我天天想这想那的,来吧。”
话落,王耀等了好久,也没等来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他试探性的睁开眼,却看见大金毛垂着头,不言不语。
“你怎么了?”王耀愣了愣,他问。
只见大金毛猛地抬头,一双蓝眼睛被水雾盈满了,却强忍着没有落泪,见王耀看着他,更是忍不住地向前拥抱住了他,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落到王耀的皮肤上。
“我怎么会嘲笑你,我连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恨你?耀,我的耀,我爱你,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王耀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的大狗没有丝毫移动的痕迹,只能是无奈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轻声道:
——“我也爱你。”
6.
后来的高中生活就相较于平淡,王耀经过那件事后,也去问了阿尔弗雷德幼时的生活,得知阿尔弗雷德被关了八年之后,更是心疼不已。
两个人你心疼我,我心疼你,疼着疼着就跑到床上疼去了。
阿尔弗雷德正是年少气盛的年龄,17岁的年龄,不中不上。
小伙子得了甜头,根本停不下来,刚成年的王耀深觉自己支撑不住,学习变得努力,试图晚点回家,认识漂亮妹子艾米丽还没多久,就被阿尔弗雷德找到愤怒地带回家,问他和那女孩有什么关系。
王耀无奈只能哄,哄着哄着又上了床,第二天王耀又哀叹自己什么就熬不住美色!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王耀还是如他小时候的愿望一样考上了警校,立志于要找到杀害自己的母亲的恐怖组织,保护其他人不再受到生命的威胁。
阿尔弗雷德没去上大学。
艾伦在那天晚上抽烟,把自己手上的黑色产业交给了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瞬间就陷入了自己不仅当不上超级英雄,而且还拿到了反派的剧本的悲伤之中。
哭着要给王耀抱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下和王耀处在对立面,一瞬间阿尔弗雷德曾经看过的那些相爱相杀的狗血爱情电影故事,瞬间金毛大狗哭的更委屈了,天天颓废的不成样子。
逼得走投无路的艾伦只能打电话给王耀,让王耀开导开导阿尔弗雷德,还好阿尔弗雷德是个乐观的性子,养植物在一定程度上也滋润了阿尔弗雷德和王耀的善心。王耀和阿尔弗雷德在一起后,很多事也看开了,他当然明白就阿尔弗雷德那个性子,恐怕会为了自己成不了超级新英雄正哭着呢。
干脆打了电话安慰了些,无非是说黑的也能变成白的,他势力大,也可以帮助别人做一个亦真亦邪的英雄。
“那你会离开我吗?”阿尔弗雷德在电话里问。
“不会。”王耀斩钉截铁的回道。
阿尔弗雷德似乎喷了一个鼻涕泡,笑着说:“那就好哦,等你回来我们就去领证。”
“可是我们户口本上是兄弟。”
“没事,我把户口迁出去了!”
王耀沉默了一会儿。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他想艾伦应该气死了。
7.
结婚的那天来了很多人,王耀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容,大多是中学同学,还看到了艾米丽。
艾米丽是被阿尔弗雷德请过来的,王耀想这都多少年前的陈年老醋了,竟然还被翻出来了。
这从小孩子宣示主权的方法,真是幼稚到了极点。王耀笑起来,但是没办法,他还就吃阿尔弗雷德这一套。
期间,王耀路过二楼的房间,余光看到艾伦正拿着他母亲王春燕的照片絮絮叨叨着小事,他叹了口气,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走过了艾伦的房间。
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知道他心上的丈夫正对着难穿的婚服烦恼。
经过协商,他们采用了中式婚礼,四周挂上大红灯笼,喜庆而愉悦。
有很多事在他脑海里一一划过,浮现出很多人的脸,有哭有笑,有悲有喜,最终却都停留在阿尔弗雷德那张冒着点傻气却足够俊逸的脸上。
他推开房门,正瞧见阿尔弗雷德一脸为难的对着床上的大红喜服,呆毛都塌下来,表示他的不高兴,王耀看到他光。屁股的模样,笑了一声。
阿尔弗雷德看到了王耀,他连忙走到王耀的面前,紧紧抱着不撒手。
“你怎么了?”王耀问他:“婚服不会穿,怎么不叫人来帮你?”
阿尔弗雷德委屈巴巴地说:“不是这个,是因为英雄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不爱我,我疯了,我还把你杀了。”
王耀听到这话,脸一板说:“你说什么呢?大好的日子,瞎说什么?”
“呜呜呜呜,可是真的好真实,我后面还吸毒了,就为了在幻觉里见你一面。”
阿尔弗雷德说:“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王耀见自家的大金毛,情绪又低沉了下来,忙安慰道:“梦都是反的,安啦。”
他眉毛一挑:“而且今天可是新婚,你敢不开心?”
阿尔弗雷德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在王耀的指挥下,乖巧穿衣。
两个新人相视一笑,共同走入婚姻殿堂。
8.
被阿尔弗雷德遗忘在床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王黯:“上面资料收集完毕,结局二达成。”
——“祝这个世界你们长长久久,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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