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金钱组无差】吾名华夏·耀我中华(2021重置版)

——四年前的老文,补档顺便精修(炒冷饭

——金钱组,国设耀和普设燕互换灵魂的故事

——删改字数上万,所以也可以当新文看

 

 

 

 

 

正文:

 

「第一幕:王耀?王春燕!」

 

「Part one:」

阿尔弗雷德快步走进房间时的神情可不算太好,他不耐烦地把飞行夹克脱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随后自己也重重地陷了进去。

不小心打落在地的可乐罐从脚边滚了出去,悄无声息地在毛毯上留下一道水痕,直到门口才被人捡起:“请我来你家,这就是你做主人的态度?”

屋里的青年罕见地没回嘴,像一个埋藏在黑暗里的影子,无名的情绪在昏暗的房间里生长发芽,却迟迟冲不破那一层隔膜,把站在门外的人裹入其中共沉沦。

“哒。”

摸索了一下墙壁按下开关把世界照亮,刹那间的光芒万丈烧灼得令阿尔弗雷德烦躁。反观王耀闲步入室,不忘关门,并且把剩下半罐的可乐轻轻放回了原处。

有了光源,这才发现阿尔弗雷德已经仰面躺下了,哪有请了客人来自己却一言不发就地歇息的?王耀见状也不恼,不过是小孩子的赌气罢了。就像两个小学生在学校里闹了矛盾,一方占了上风,另一方便说:“有本事放学别走!来我家继续!不许告老师!”

把“放学”替换成“会议后”,“老师”改成“其他国家”,大致就是眼下的情况了。

只不过把人约回家以后,阿尔弗雷德居然采用了冷处理的方式。他故意不理会走近的那人,随着大腿侧的沙发皮起伏了一下,他知道王耀坐在了身边,但依然没有出声。

柔亮的暖光把整间寝室填塞地满满当当,时间在唯二的呼吸声中温和流淌,给不明真相的人们一种“岁月沉淀,时光安然”的错觉。

王耀侧过头去打量着这张长相似青少年的脸庞,仅仅百年光阴,似乎没有在年轻人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不过他也没资格说别人,一梦千年,恍然而过,留存下来的这幅皮囊蕴含了太多意义,可表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唯有深入探索,方能寻得华章。

但也得有人愿意去寻才行。

王耀还记得这个初次见面就嚷嚷着“什么?你有几千岁?我最喜欢考古了!看来以后会多多跟你打交道呢!”的少年,当时的他一笑而过,丝毫没有把这个小小的国家放在心上,不曾想百年之后的纠葛是如此深重,直至把两人推向世界中央。

要说有没有看腻这张脸,那一定是没有的。热络起来之后的交往满打满算不过几十载,只是王耀生命里的百分之一,还远远不到厌的地步,可这小家伙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况且…光看脸的话,这孩子多可爱啊,是个水灵灵的小娃儿,若是个普通人,绝对是超级受欢迎的那种男孩子。王·老大爷·耀一发呆便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从源远流长的历史到不着边际的幻想,直到被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唤回。

“你再看下去,就要重新爱上我了。”

阿尔弗雷德用手在王耀眼前晃了晃,看上去是没脾气了,调笑着引来了王耀的注意:“我有那么好看吗?”

“当然。毕竟我是用‘美’国来称呼你的。”论文字游戏,王耀不输给任何人。

两人一坐一躺,他们少有如此安宁的时刻,除了仰视的视角让阿尔弗雷德有点不满之外,不过他也懒得坐起来了。伸长的手臂意图去撩那尾搭在肩膀上的黑色马尾,却被王耀偏头避过。

“不吵了?”

“吵了一天了,休息一会。”

阿尔弗雷德没有放弃,他一把握住了王耀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带,靠着蛮力把人抱了个满怀。

“不动嘴,改直接动手吗?”王耀会被一拉就倒,多半是故意的。手掌顺势若即若离地拂上阿尔弗雷德的脖颈,大有“你敢有动作我就先掐死你”的意思。

肆意的笑容绽放在王耀脸前:“谁让你坐得离我那么近?”

说得好像离远些就不会有交集了似的,太平洋之大也没见美/国人能管住自己的手,照样伸长胳膊搅浑了海面。

但王耀没反驳,他定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金发男孩,眼底印出的影子却似乎不是这个人,而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未来。王耀做事向来是有规划地前行,因此他不喜欢这种不确定,或者说是一种预感,有什么不轻不重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终究没有把疑惑说出口,只是顺着阿尔弗雷德的调侃答道:“你也不看看,你房间里哪里还有其他能坐的地方?”不坐沙发坐哪儿?被可乐打湿的地毯?满是垃圾的小桌子?还是主动坐到床上去?这不合适吧?

“……”有一说一,确实。

 

遇到吃瘪的情况时,就顾左右而言他。阿尔弗雷德熟练使用这一技能,他权当作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暖和的气息喷在王耀的额头上,发出明示的邀约:“今晚睡我这。”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白天还在会议上闹得不可开交,当夜就上演一出床头打架床尾和,该夸奖他拿得起放得下吗?

王耀皱皱眉,他克制住了翻白眼:“不必了,你还是找你的小情人们陪你过夜吧。”

“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敢来的。”意思是平常真的会有人来?嗯…等等?

王耀瞬间就意识到了话外之音:“怎么?你还会向别人汇报你每晚跟谁在一起吗?”被监视的感觉很糟糕,这是他非常不喜欢阿尔弗雷德的一点。

察觉到怀里的人有要挣脱起身的趋势,阿尔弗雷德半是解释半是挽留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那倒不是…主要是因为,你上我车的时候一群人都看见了。”

“……”看王耀的神情,他是真的忘了这一茬。

两人是结束了会议直接从联合国大厦离开的,散场时一同走出来的人多的是,阿尔弗雷德的车又那么显眼,没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才怪。

阿尔弗雷德看着他愣了一瞬的表情忍不住好笑,近些年的王耀一年比一年犀利,就算他本人有意避开自己的视线,但气质变化是难以掩饰的,也越来越难以靠“装傻”来蒙混过关。但是刚才这一愣神,阿尔弗雷德好像又看见了以前那只软软的小白兔。

不是总跟自己对着干的家伙,气场也没有那么强势…平凡的、没有戒心的、像是普通人的…

对,就像是一位普通人的神色,有点迷茫,有点蠢萌,然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样的王耀正被他紧紧地抱在胸前,像揣着一只温顺的猫。有那么一瞬间,阿尔弗雷德想到:若他们都是凡人,还会如此相处吗?

恰到好处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叩门声响起的是清亮的女声:“祖国先生。”

王耀像是总算找回了自己应有的角色,琥珀色眼睛里的恢复了波澜不惊,他闻声推拒了一下身下的小伙子。

阿尔弗雷德向门外应道:“什么事?”

“有一份明天会议行程的安排表,需要您过目。”秘书小姐尽心尽责,但只要祖国没说“请进”就绝对不可以开门,因为谁也不知道门后在进行着怎样的“交流”。

“明早再说吧!”阿尔弗雷德回绝了她,但是拦不住已经起身的王耀。

王耀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西服:“我该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独裁者琼斯居然没有再使出强硬的手段,他也坐了起来,好整以暇地说道:“喝杯茶再走吧。”这会儿总算想起是请人来做客的了?现在才上茶,是不是有点晚了。

王耀没有拒绝他递来的杯子,大概是不想再多纠缠,喝完就走。

这是他今天犯下最大的错误。他应该意识到的,喝茶从来都不是美/国人的习惯,为什么这个时候随手就能拿出一杯。

咽下的茶水并没有任何异味,可紧接着袭来的是头痛欲裂。沉重无比的大脑发疯一般撕裂着王耀最后一点意识,他觉得灵魂快要炸开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不是自然灾害带来的阵痛,不是战争时期造成的巨创,也不是经济不良导致的颓丧:“阿尔…这是..什么…”

阿尔弗雷德的反应很奇怪,脸上有担心的表情但又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耀?”

王耀身体一歪,躺倒在沙发里,最后残留在耳边的是试探性的呼唤:“耀…王耀?王…”

 

「Part two:」

“…王…燕…王春燕!”有谁在这么呼唤着。

王春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唔..还早…再睡一会吧…”冬季,起床可是个艰巨的任务,很明显,王春燕是个典型的起床困难户。

“早你个头!今天第一堂是郑老头的课!你不想挂科吧?”冰凉的大手直接伸进了王春燕的被窝里:“快点起来!零和薇已经去占座了!今天不是轮到你去买早饭吗!”

“呜哇——”王春燕惨叫了一声挣脱开那招“寒冰掌”:“兮你干嘛!”这一下让她睡意全无。

兮匆匆拿起外套:“零说要吃手抓饼,时间紧,我也不挑别的了,你随便买点就行。”边说边将手伸进衣袖里,向寝室门口走去。

“啊?等…为什么你们不早点叫我?”王春燕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上课,现在已经八点一刻了。

“天地良心,我们三个都喊过你了好吗?”兮回过头,一脸鄙夷:“昨晚在干什么?睡得那么死。”

昨晚…王春燕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不就是多玩了会手游么,而且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搞得手机都忘记充电了。

“哦对了。”兮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零的手抓饼生菜要双份,不要番茄酱;薇的多放点沙拉;我要生菜火腿鸡蛋…”

“不是让我随便买吗!”王春燕的脑袋从套头衫里钻了出来,娇嗔道:“爱吃吃,不吃拉倒!”

“还有帮我带瓶水…买瓶热饮就行!”兮的声音远去了,王春燕扔出的枕头砸了个空,软塌塌的打在了门框上:“居然不等我!”

王春燕急急忙忙地爬下床刷牙洗脸,乳液、日霜一顿乱抹,其他的都来不及擦了,还差点把护手霜当成润唇膏。随便从衣柜里扯了条小裙子,打底裤外一套上就冲出了寝室,边找自行车边捋打结的头发,好在她的头发不长,手指在发丝间顺几下就当是梳头了。

王春燕瑟缩着在风里骑行,急归急,早饭还是要去买的,再说本来今天就是轮到自己。能看得出来,她和同寝的三位女孩子关系非常好,认识她们,是大学时代不可多得的一大幸事。

零年龄最大,能力也最强,是个标准的女强人,大二起就参与进了学生会,是下一届会长的热门人选;薇的胆子有点小,平时话不多,学习也一般,但只要提到喜欢的星座血型、生辰八字等话题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还有一个是兮,她们俩在高中时期就认识了,约好考进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国际政治。

 

刺骨的寒风将太阳能带来的暖意完全驱散了,王春燕深刻意识到这个天气不应该穿裙子出来的,尤其她还踩着自行车前行,阴冷的风刃刀割一般划过她的小腿,冻得她差点骑不动了。

校园里的街道上不见几个人影,空间像是被冰冷的寒气凝固住了,只有抵抗力较强的生物还在苟延残喘。这么说有点夸张了,其实只是因为:没课的都窝在寝室里,而有课的早就去教室了,这个点都快迟到了。

迟到…想到这里,王春燕脚下一顿猛踩,仿佛在狂风里前进了几个世纪,总算到了食堂门口,她停下看了眼时间,八点二十三分,还有七分钟,铁定是来不及了,天要亡我啊!王春燕想,希望今天郑老头别立刻点名。

郑教授是个公认最难缠的老师之一,大家私下里都叫他老头。说话语速慢,所教学的课程也完全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从而导致课堂气氛低迷,简单来说就是:这课太无聊了!

而且,其中一点让大家嗤之以鼻的就是:他点名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上课前点,有时候第一节下课后点,甚至还有时好端端讲着课,突然停下来咳嗽两声,冷不丁来一句:“咳,我们点个名。”这让许多嫌课程无趣想钻空子或是偷懒的学生彻底断了后路。

而点名所影响的出勤率,是大学期末分数中的重要一环,尤其对于郑老头的课更是如此。因为他没有期末考试,而是在学期伊始就表示:“大家来抽签决定自己的论文题目,一个学期的时间考虑,期末交上来当做期末成绩。”然后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就老神在在的列出了90个论文题目,一脸鄙夷地看着呈队列状懵逼的大学生们。

王春燕抽到的题目是:中/美当前政治制度对双方关系的影响和未来发展趋势,需要自己找任意一个切入点,深入浅出地将其归纳总结,论述成文。

天知道该怎么写!王春燕边嘀咕边排着队,好在人不多,她在原地不停地跺脚,想要获取一点热量。

不过总比零他们的题目好一些,至少中/美是全世界最具存在感的两个国家,想要查资料也很容易。王春燕边胡思乱想着哈欠连天,眼看着排在眼前的最后一个人离开了。

 

所以为什么教室要在五楼?而且还没有电梯。王春燕两阶并作一步,丝毫没有淑女形象,向胜利的曙光冲去:“报告!”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教室门口,抬眼看到坐在老位置上的三个人偷偷地向她挥手。

郑老头根本没有往教室门这里看,而是缓缓扫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老式腕表,迟到五分钟:“班级,学号,名字。”

这就是郑老头的第二点不通情理之处,有些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或许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但他是掐着表算的。十五分钟内算迟到,十五分钟后就算来了,这节课也算旷课。

但这本来就是学校的规定,只不过如此严格的执行被广大学生认为太过古板。王春燕不是会和老师争辩的性格,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复道:“国政二班..17号..王春燕..”

随后便坐到了兮的身边:“喏,你们的东西。”压力低了声音在私下里传递着:“没有点名?”既然刚才问了名字,那就说明还没有点。

“还没,谢啦。”零和薇坐在她们俩身后,前者伸手拍了拍王春燕的肩表示感谢,后者则小声问道:“咦?燕子你自己的怎么没买?”

“时间不够了,而且我也不爱吃。”王春燕听见因剧烈运动而疯狂震动的心跳声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其中一份还是那个…你们都认识的,法政系的王曜让给我的,等下外教的英语课正好和他们班一起上,记得说声谢谢。”

“那怎么行,你本来就又瘦又小,还不吃早饭?这份你吃好了。”零又把手里的给递了回来。

“不用,我困着呢,吃不下。”温暖的室内安和平静,多呆一会眼皮子都要打架了。不然怎么有人戏称:最容易入睡的地方是课堂。

兮的关注点则在另一方面:“王曜?那个法政系的系草?可以呀燕子,那可是大帅哥,哟哟哟~很有苗头哦~”

“想什么呢,春心荡漾啊?”王春燕又打了个哈欠,昨晚是真的没睡好:“你不是有老杨了吗?”

兮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家的老杨跟薇家的大王还有那个系草都是一个寝室的,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

薇只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她轻声说道:“别说话啦,上课了。”

王春燕不再理会挤眉弄眼的兮,眯着眼看向前方的黑板。这是个阶梯教室,最多能容纳200人左右,郑老头的课是同时给四个班上的,王春燕她们坐在教室的后排。

只盯了一会,睡意便像潮水一般涌来,投影幕布里的汉字落在视网膜上凝成一个个黑点,像是一串蚂蚁爬行成了蚊香的模样。教室里开了暖气,逐渐复苏了肢体的灵活度,却也高效地催眠了精神。

“兮。”王春燕揉了揉眼睛:“我睡一会,一会点名的时候记得喊我。”说完,没有回答那句“我的热饮你也没买啊?”双手作枕趴在了课桌上。

“美/国的政治结构是什么?是…”郑老头以极慢的语速自问自答,更是成为了催眠的音符,比数羊有效多了。

最后传进王春燕耳朵里的就是这么几个字,她在进入睡眠状态前最后想的是:这我怎么知道…有本事自己去问美/国啊…还有那破论文….zzzz

 

「第二幕:吾名华夏」

 

「Part one:」

“…耀?”阿尔弗雷德见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他呼唤着:“王耀?”

“嗯…”王春燕虽然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但并无大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你总算醒了。”中/国在自己这里出了事可是个不小的外交问题,阿尔弗雷德眉头皱得很紧。

面对迅速陷入昏迷的王耀,阿尔弗雷德起初以为这是个恶作剧,但是转念一想王耀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在把他转移到床上的这十几秒里,阿尔弗雷德的脑海里划过了无数个念头,从威胁论到阴谋论,种种可能性集中在怀里的这位罪魁祸首身上。几分钟前还依偎在一起的情人,瞬间成了随时引爆炸弹的怀疑对象。

是王耀又在装疯卖傻,用老套的退步换取喘息的空间?还是他在用自身做赌注,一会儿醒来之后以受害者的姿态索要补偿?

阿尔弗雷德确信,无论用多么夸张的猜忌来摸索这个老狐狸都不过分,因为他就是这样欺骗了世界数十年,才换来了得以发展的黄金年代。

眉头紧锁地看着床上的人,他不能干脆地下手解决掉王耀,因为国家不死,他们的肉身就不灭;也不能叫人来给王耀检查治疗,国家就算生病也不是普通医生能够解决的。

黑也不好,白也不好,当真让他难做。不愧是一个劲给他出难题、挡他前路的中/国,即便不省人事都能给美/国造成难以言喻的压力。

而现在,这位有所图谋的祸水总算醒了,阿尔弗雷德也收起了自己的臭脸,他明白,尽是些无端猜疑,根本不能摆上台面。他现在要做的是延续王耀晕倒之前的态度,亲亲热热地商谈合作与发展。

 

“还头痛吗?”

温情脉脉的阿尔弗雷德是个合格的梦中情人,他也深信凭自己的出色演绎,没有人能从他的编织的罗网中逃脱——俗称中央空调,只不过以他的地位,无论是吹冷风还是热风,都会掀起一场风暴。

转醒的王耀看上去很虚弱,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原本最有神韵的那双眼睛睁开了又闭紧,只有茫然和心旌,阿尔弗雷德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这幅模样的王耀了?

在一次又一次交锋里逐渐坚如磐石的心境居然动摇了一下,阿尔弗雷德又唤了一声:“耀?”随后像是怕自己心软似的避开了视线,话语也强硬了不少:“拜托以后别在我家里晕过去了行吗?处理起来很麻烦。”

“你是不是经常有这种意外?”

“你该不会真的像老头子一样有三高吧?”

“那我会忍不住趁你病要你命的。”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但确实是清醒的,因为他的脖子在缓缓转动,当无神的目光聚焦阿尔弗雷德时,陌生与不安充斥其中。可惜阿尔弗雷德错过了这一讯息,不然他可能会“赞赏”一下王耀的演技。

“能起来了吗?这可是我的床。”

“当然,你想睡在这里,我也欢迎。”阿尔弗雷德还在喋喋不休,自认幽默地补充了一句:“放心,不收服务费。”

“..嗯…”王春燕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Excuse me.Who are you?”

王春燕觉得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难道不应该是趴在教室的桌子上睡觉吗?诶?等一下?我的声音?

起初她发觉自己是在床上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又因为低血糖晕倒而被送进了医务室——这是发生过的,那时当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尘不染的床单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而现在,只有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和她共处一室,正在以六级英语听力的语速说着什么。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么帅的外国籍医生了?不亚于任何一届校草,简直帅得人神共愤啊!而且这么豪华的房间怎么可能是医务室?

王春燕小心翼翼地四处环顾了一下,这可比她们的四人寝室还要大三倍,浅黄色的灯柱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不远处是毛绒绒的地毯和至少能横躺两个人的沙发,还有一个连接着游戏设备的超大屏幕。

她的英语还算可以,这得益于国际政治这门专业需要较高的英语水平。但由于刚刚清醒过来,所以对于不是母语的语言接受度一下子没那么高,听这人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声如细丝地用英语问了一句“你是谁?”让那人像是卡壳的录音机,突然没了响动。

同样卡壳的还有王春燕自己,因为她发觉这不是她的声音:“我…你…”她又简单地发了两个音,想要确认是不是因为喉咙干涩导致发声奇怪。

不对,这太不对劲了。王春燕的指尖找回了知觉,她用双手在被子里一通乱摸,摸到的是不属于自己的衬衫与西裤,摸不到的是女性特有的胸部器官。

诶?诶——

“…这不好笑。”起初的惊讶过后,阿尔弗雷德收敛起了嬉笑,蓝色眸子死死盯住眼前的人,想要看透他的灵魂。

“呃…”王春燕听懂了这个短句,但是她没法回话,也没空去理解为什么这个外国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可怕。她尝试着坐起身子,仅从支撑的动作上就察觉出了与平时不太一样,感觉…身体更重了,胳膊更长了?还有……

虽然阿尔弗雷德确信,以他对王耀的了解,这个老家伙不会做出假装失忆这种事,维护了千年的尊严简直就是一块最为刚强的铁板,他可以咬牙受辱,可以韬光养晦,却不会做秀般抛弃过往的一切。

但可能是私心作祟,阿尔弗雷德还是想做进一步确认。

“王·耀。”阿尔弗雷德一字一顿地叫住了这个手忙脚乱的男人,给出了一个条件,或许也是他埋藏在心里的渴望:“如果你愿意向我认输,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王耀正在对自己的身体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坐在床上一幅呆呆的表情。

“耀?”

“王耀?”

阿尔弗雷德凑近了些,王耀的反应显然是吓了一跳,试图向后退去,可后面就是靠垫。他睁大了眼睛,用英文问到:“我..你是谁?你叫我什么?”

王春燕被满腹疑问纠结地肠子都快打结了,她最终确认:没有胸脯、裆部有异物、声线是男性,排除了一切可能性之后,剩下的无论再不可能也是现实:她!变!成!男!人!了!

阿尔弗雷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对头的颦眉举止,眼前的王耀是手足无措的,忐忑地无以加复,被子里的脚尖在不停蹭动,把慌乱的心境暴露地一览无遗。

阿尔弗雷德加重了语气:“你·愿·意·向·我·认·输·吗?”

“啊?”仓皇失措的王春燕已经难以分辨这句英文的意思了,只是在逼人的气场下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一个最简单的英文单词:“Yes…?”

“……”

日思夜想的答案,此刻由这张嘴里说出来了,却那么一文不值,突如其来的空虚令人发笑。

 

阿尔弗雷德看着那张平日里永远不会露怯的脸,此刻却正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不安的、怯生生的、渴望得到回应的。

不爽,极度不爽。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上世纪末击败了最大的敌人之后,他就曾在一段时间内陷入过这种情绪,直到找到下一个发泄对象。

“请问…这是哪里?”王春燕其实有一肚子的问题,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比较好,能解开她疑问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了。

与之相似的,阿尔弗雷德现在的想法也很乱,就像在一场大战中,他的长枪直指敌方大将的头颅,冲锋陷阵势如破竹,可对方却突然礼貌地脱下了头盔,笑着跟他说:“我不想打了,你赢了,晚上我请你吃个饭怎么样?”

该让他作何表示?欣然接受,两个人载歌载舞和好如初?还是暴打一顿,向世界宣布王者归来?抑或是以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提防他随时会伸出的恶魔之手…

阿尔弗雷德猛地捉住了在眼前掠过的影子,那是王耀的手。后者见他在发呆,试图挥一挥拉回注意力:“嘶…”

这个外国人下手也太重了吧!但见他好歹是有回应了,王春燕试着换了一个问题:“请问…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她想要下床去找个镜子之类的东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离开?去哪儿?”阿尔弗雷德用标准的中文说道:“你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你只能呆在这里。”他松开了钳制手腕,能察觉出没有攻击意图,是自己的条件反射在作祟,他已经接受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王耀了。

“你是谁?”

“诶?”

王春燕听着比外教说得还要流畅的中文,愣了一下之后如是答道:“我叫王春燕,是…一名大学生。”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那个…我是女的…”

“……”这算是什么状况?饶是脑子转得极快的阿尔弗雷德一时间也判断不出问题所在,失忆?附身?魂穿?

可以确认的是,这样的王耀是他从未见过的,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软弱、惊悸,轻轻一捏就能勒紧他的脖子,毫无反抗之力。即便在他们实力相差最悬殊的那个年代,王耀也不曾如此低声下气。

这么一想,好像还有点新鲜感。就像是一个孩子心心念念很久的圣诞礼物,打开一看是一只可爱的小猫,从此他发誓会好好疼爱自己的宠物。

宠物吗..阿尔弗雷德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答案,心里有一种压抑了许久的快感快速膨胀,然后“砰”的一声炸成了烟花。

 

“我是西/安人,就..中/国陕/西的西/安…现在在上/海读书…”王春燕也不知道对于“你是谁”这个问题应该回答到什么份上才好,那人一直不说话,那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不过最后礼尚往来地用同样的问题问了回去:“您是哪一位?”

结果阿尔弗雷德根本没有听她说话,终于从困惑的宫殿里绕出来的他正在好好盘算该怎么戏弄这个一脸纯良的王耀。

好吧,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给出过任何有效信息。王春燕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无法弄清楚目前的状况,身旁是一个听得懂人话却不说人话的家伙,果然还是靠自己吧。

然而正当她寻找时机下床的时候,被一串连珠炮般的标准中文狂轰滥炸了。

“这里是我房间。”

“准确地点是华/盛/顿,美/国。”

“我叫阿尔弗雷德。”

“???”敢情你有听到我的所有问题啊?

王春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需要消化的时间:开玩笑?恶作剧?穿越?做梦?时光机器?平行世界?VR?所有影视作品和小说漫画里出现的情节乃至高科技手段在脑海里一一闪过,最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所以我现在不但变成了一个男人,而且还瞬间来到了大洋彼岸?!”

阿尔弗雷德欣赏着王耀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角不知何时渐渐上翘,他干脆把所有的话都挑明了。

 

王春燕看着前置摄像头照映出自己的脸,是一个年轻男性,看上去年龄与自己相仿,面目很有亲和力,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王春燕觉得这个人跟自己本来的样貌有些相似,连头发长度都差不多,两人就像是亲兄妹一样。

听说这个身体的主人叫王耀,跟法政系的那个系草同名,至少是同音。而且什么叫…“王耀是中/国”?这完全超出了科学的范畴,不过现在发生的事情本来就不科学。

手机屏幕中的自己穿着得体的白衬衫,暗红色的领带也还没有取下来,据那个外国人说,原先的王耀晕倒后,就帮他把外套脱掉抱到了床上。

阿尔弗雷德在一边看着王耀一脸难以置信地到处抚摸着自己,还拉了两下被束起来的长发,原本想装作前辈高人的模样绷不住了:“你这个样子..哈哈哈我应该拍摄下来的,以后放给耀看…”尤其在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女孩子之后,他的架子低了不少。

王春燕可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现在觉得这个外国人说的话都是真的。毕竟,她一没钱二没权三没得罪任何人,谁会花这么大力气整蛊她。

她垂头丧气地将手机还给了快要笑出眼泪的老外,不解地问道:“那…你说王耀是’国家’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阿尔弗雷德不是一个好的解说者,就像不能好好主持世界会议一样。

“……”这等于没说,王春燕是个好脾气的女孩子,没有再多问。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把脑细胞搅合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像是梦游一般问道:“抱歉,你刚才说你是谁?”

阿尔弗雷德眉角一眺,以男主角的做派站起身,俯视着坐在床中央的王春燕:“我,就是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这语气翻译一下的话,就是:欢呼吧!雀跃吧!顶礼膜拜吧!我是能够拯救你,带你走出困境的英雄!

王春燕只觉得这人的心情大起大落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但是眼下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王春燕的脸色突然不再乌云密布了,她问出了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问题:“那您能帮我写论文吗?”

“……哈?”

 

「Part two:」

“…王…春燕..王春燕!”王耀被呼喊声惊醒,紧接着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谁抓着举了起来。

“这儿呢!”兮抓着王春燕的手向讲台的方向挥舞,生怕郑老头没看见,一边小声说道:“怎么睡那么死啊,点名啦!叫你好几声了。”

“?”王耀眨了眨眼,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稍大的房间,排列整齐的座位,埋头书写的人们,还有前方正在一个一个喊名字的老先生。明晃晃的太阳悬挂在高空,懒洋洋地将热与光分散给路边的枯枝败叶,片刻之间又钻进了云层里不见了踪影。

晕倒之前应该是晚上八点多才对,我这是一觉睡到天亮了?王耀闭上眼又用力睁开,问题好像不在这里吧…虽然头是不痛了。

“还没醒呢?”兮放开了她的手,转而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燕子?”

王耀沉默了一下本着还未弄清楚状况的心态应了一声:“嗯…”

等会?王耀睁大了眼睛:“你叫我什么?”音量稍微大了些,让坐在附近的人都转过头,投来好奇的视线。

“燕子啊..”兮一脸莫名其妙,坐在后方的零和薇也凑上前来:“怎么了?”

王耀却不说话了,因为一开口,他就发觉自己脱口而出的是女声。这个时候沉淀了千年的心性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从察觉到确认,再从确认到镇定自若,只花了短短十秒钟。

兮见她不说话,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不舒服的话跟老师说一声,回寝室休息吧?”

零的行动力更强,她已经在发信息问医务室的老师在不在了:“你没吃早饭,可能会低血糖,去趟医务室吧。”

看着几个女孩子关心的眼神,王耀笑了笑:“没什么。”然后便将视线移向正前方,但没有聚焦在任何物体上,大脑飞速转动,想要理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兮三人面面相觑:

“她还没睡醒?”

“可能吧…”

“唔…等下中午带她一起去吃点好的。”

“好啊,中午吃什么?”

起因毫无疑问是那杯可疑的茶水,自己居然毫无防备的喝下了,果然和阿尔弗雷德在一起就没好事。王耀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那个在北/美/洲的家伙。

然后呢?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明显是一处课堂,从周围人群的年龄层上来看是大学,而自己的穿着也和他们差不多;从学生和老师所使用的语言上来看是中/国的课堂,他随意翻了翻放在眼前的课本,扉页上是一个女生的名字:王春燕。

难道…我变成普通人了?连性别一起变?王耀皱着眉,从醒来开始他就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原本身为这片土地的化身,境内的一切事物都会如实的反应在自己的身体上,一草一木一山河,至人至心至神州,都被印刻在灵魂深处,从作为意识体存在起就一直陪伴着他。

可是现在,王耀感觉不到任何影响。这让他想起了平行世界理论,即在一个平行时空中存在着另一个自己,他可能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王耀使劲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想要证实现在的身份,有一个简单的方法。他摸了摸上衣口袋,果不其然地找到一个手机。

兮刚把注意力从跟后面两人的窃窃私语中收回,就看见王春燕站起了身:“干嘛去?”

“嗯…上个厕所。”王耀微笑着回复。

 

王耀停在卫生间前稍微犹豫了一下该进哪一边,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决定遵从当前性别走进了女厕所。

他站在镜子面前审视自己:是一个身材不高的小女孩,披散着头发看上去精神不佳,长得还跟自己有点像。他的视线落在了手机上:去掉时差的话,自己大概晕了半个小时——这建立在不是穿越事件的基础上。他不再多想,凭借记忆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沉稳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来,只是一个字就让王耀宽心了不少,因为那是个意料之中的声音。

“京,我是王耀。”王耀简单的打了招呼。

“……耀哥?”还是耀姐?王京是王耀最放心的弟弟,也是王耀的政治中心,但就算是他,也需要一点反应时间。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国内上/海的号码:“这个时候耀哥应该在…”

“在华/盛/顿开会。”王耀接话道,他知道王京这是在试探:“出了点意外,简单来说,我现在变成普通人了。”还是个女孩子:“不过原身应该还在美/国。你去联系琼斯,不要声张。”

“……好的。”王京不愧是王耀能将心脏放心托付的人,完全继承了这种波澜不惊的处事态度,只是通过这三言两语的描述,他就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那你现在在哪?小沪家?”

王耀愣了一下,他还真不清楚自己现在在何处,只知道这是国内的某所大学。中/国居然在中/国迷路了,这话说出去够那群小崽子嘲笑一辈子。他又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掏出一个钱包,里面是一些零钱、身份证和…抽出了一张似乎是校园卡,上面写着上/海xx大学,那就应该是了。

王耀回应道:“嗯,好像是。”他又着意看了一眼那张身份证:王春燕,算下来是20岁。

“那需要通知小沪或者让人来接吗?”王京的一言一行永远能让人那么安心。

“不用了。”王耀的另一个弟弟,同时也是他的经济中心:王沪,那可是个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的大忙人:“让他去忙吧,不用来找我。”事情的起因并不在这个女孩身上:“京,和那边确认过之后再通知…”

话还没说完,手机发出了一声响亮的警示音,然后就自动关机了。

“……”这孩子不给手机充电的吗!王耀默默吐了个槽,但也毫无办法,算了,一会再联系吧。

他又把目光聚焦在了镜像上,普普通通的装束,不施粉黛素颜依旧,透出青春的自然感,能看得出这个王春燕是最平凡的那一类人,也是他偶尔会羡慕的存在。

羡慕他们的患得患失,偶尔犯了一个小错误,弥补回来后就成了经验和履历;羡慕他们的敢想敢做,有念头就努力去完成,不管成不成功都不用后悔;羡慕他们的知足安乐,拼尽全力达到了一个看得见的目标,便能心满意足,或是炫耀上一阵子。

王耀突然想起之前莫名的预感,是否就是指当下的遭遇?虽然不太科学,但千年来什么奇异的事情没见过?

就算他消失国家也不会停止运转,王耀这么想着,偶尔不用去理会那些烦人的事情,或许也不错,只是有点担心这孩子在那边会不会受到了惊吓。

 

“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王耀刚回到教室,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悦地响起。他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王耀在人群中发现刚才与他发生对话的三个姑娘一脸痛心疾首,同仇敌忾的表情,疑惑着:发生什么事了吗?

郑老头虽然年纪大了,教的学生也多,但他不是老糊涂。这个女生先是迟到,接着一直在睡觉,点名的时候又迟迟不应声,点完名就跑出去,过了很久才回来,成何体统!不记住她才怪。

底下三人又开起了小组会议,薇小声说道:“郑老师故意的吧…”

“燕子刚回来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啊!”虽然兮自己也在开小差。

“郑老头不是一直都爱这样。”零提出了一个有实际意义的方法:“燕子手机带在身边吗?赶紧查答案给她发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春燕被指引到了讲台上。大学课堂里更多的是互动,而不是一味地被教授知识,所以学生走上讲台无论是主持、辩论、作报告、讲解PPT、讲课,都是常见的。

虽然郑老头觉得这次她什么都讲不出来,谁让她一开始在睡觉,后来又不见了踪影,可以算是几乎没有听过课。而底下一片大眼瞪小眼的学生大部分也都是抱着“有热闹看了”的心态抬起了头。

王耀看了一眼电脑界面上的几个字:美/国对外政策。

“……”说好的暂时不用理会这些事情呢?明明是个普通人了,却还被问及关于那个臭小鬼的问题,该死的阿尔弗雷德,怎么无处不在。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王耀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的安排:“近交远攻。”由中/国来给自家的大学生开展超越权威的授课,眼前这批孩子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如此待遇吧。

“近交,是指由于地理或易于掌控等原因,与同一阵营的西方国家结为同盟,比如欧/盟那群小家伙;或是拉拢摇摆不定的边缘国家,扶持看得顺眼的政府,善用他自己的那一套等同放屁的普世价值和强加给别人的西方道德观来使自己的队伍不断壮大。”

不就是多养了几条狗,只是会咬人和暂时不会咬人的区别而已。王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发言充满着不屑和老气横秋。

“远攻,越/南战争、朝/鲜战争、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以及把中/东搅得天翻地覆,拉着全世界给他擦屁股,都是为了通过参与国际斗争来维护和增强自身的利益;包括针对我的亚太再平衡战略,是为他自己设置假想敌从而成为对外政策的方针而非所谓的’公平正义’。”

世界上应该没几个人敢当着阿尔弗雷德的面对他的所作所为破口大骂,敢这么做的人已经死了,除非自身实力足够强劲。而这一套说辞,王耀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骂过很多次了。

“……”零手里的手机拿起又放下,反复几次。

“你发给她了?”薇问道。

“不…我根本还没来得及找。”零拍了拍坐在前方的兮:“你发了?”

“没有啊,不是你在找吗?”兮张了张嘴:“…这些都是她自己说的?”

“从历史上来看,一开始那个小瘪三…那个美/国在建国初期是持中立不结盟的态度,这实际上是一种自卫性质的对外政策。但随着他在北/美/洲的不断扩张,就跟他哥一个德行,底气十足地开启了侵略战争,比如对我和本田菊…”

王耀总是下意识地将自己代入,好在大家只是以为这是幽默的说法。

教室里的热度随着阳光再次从云层里钻出来而上升着,一股暖流从中央空调里吹拂而出,擦过讲台上女孩被映红的面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兮的嘴也越张越大,而和她相同表情的人大有人在,他们想:郑老头要是再不说句话,这堂课就快被学生讲完了!虽然…听上去很专业的样子…而且比老头子讲话有趣多了不是吗?

“武力炫耀、军事打压、政治封锁、经济制裁,已经毫无保留地显示出了美/国征服世界的野心。中/东博弈碰了一鼻子灰、南/海问题上的进退不当、一味地折腾伊..俄/罗/斯,在这些背后是对外政策的失败。所以…乳臭未干的小鬼还是好好呆在北/美/洲别出来乱折腾比较好!”

说实话,有点爽。虽然这些话带有很强的主观意识,但是谁让骂着顺口呢?比跟阿尔弗雷德面对面假笑舒服多了。

 

“燕子..”兮一脸震惊地看着回到座位上的王春燕:“你什么时候那么厉害了。”

还不太习惯这个名字,但王耀现在心情舒畅得很:“没什么。”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是谁?哪个班的?”

“好像是叫王春燕…”

“王春燕?没听过有这么厉害的人啊..学霸啊!”

“好厉害啊,郑老头傻眼了吧,哈哈哈…”

“王春燕…”

“王春燕……”

“燕子~我的好燕子…”兮笑嘻嘻地凑过来:“既然没什么,那…我的论文…”

见王春燕发着呆没有回话,兮又黏了上来:“燕子…燕姐…你最好了~”她使用了撒娇战术:“你看见郑老头临走那表情没…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学生笑过。”

“就是。”薇也加入了对话:“燕子,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啊?”

王耀不知在想什么,略沉吟了一下:“日常积累罢了,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来问我。”

说完便盯着先前翻开的那本教科书发起呆来,扉页上的那个名字应和着周围的窃窃私语,飘飘然地在脑海里打着转。

欢笑声中被反复提到的人名,是她,却不是他。

王耀的全称是那串繁长的国名——至少现在是,而“王耀”这两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史册上,以这个名字称呼他的,只有与其类似的存在。他习惯了掩藏在历史的长河里,习惯了孤独地顾影自怜。

古往今来,多少王者给自己改过多少次名字,又随着朝野更替不断幻灭,仅剩残垣与回忆。现在的人们可以通过翻阅历史,来了解他过去那一个个或豪情万丈、或朗朗上口、或寓意深刻的名字,却不曾有机会被他们呼唤作为人类的姓名。

他犹豫了片刻,拿起笔,在女孩的名字下面留下了截然不同的一行笔迹,可能这个举动有点不计后果,也有点孩子气,但这是个像普通人一样做些“赌气”行为的好机会。

流畅的笔端之下是他的另一个代称:

吾名华夏。

 

「第三幕:十一和弦」

 

「Part one:」

“…所以说啊..老混蛋总是妨碍我,明明自己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阻止我去做,幸好Hero凌驾于他之上,反对意见一律不予接受。”阿尔弗雷德侃侃而谈,说到兴起口癖都出来了。

这..这我应该怎么接话啊…王春燕苦恼地托着腮。应她“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有一篇关于中/美关系的论文要写,所以…美/国先生,我能给你做个访谈吗?”的要求,阿尔弗雷德开启了口若悬河天花乱坠模式。

王春燕听着他对王耀——也就是据说是自己的祖国的男人的称呼:从“老妖怪”、“老狐狸”到“老不死”、“老混蛋”等等称谓,紧簇着的眉头久久没有松开。

“你差不多也该认命了,哪个领域比得上我?就算拉上那头熊也不行。不民/主,没人/权…”阿尔弗雷德正撒着欢呢,对着当事人喋喋不休地抱怨,而且对方还不会还口,多好的机会。

“那个…”王春燕终于开口打断了他:“我不是他…”

“呃…差不多啦。”阿尔弗雷德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拉着一群没钱又没权,排不上名说不上话的小朋友能帮上他什么?还不是…”

“咳,美..美/国先生!”王春燕觉得这样说下去完全对自己的论文没有帮助:“可以我来问,你来答吗?”

阿尔弗雷德心情正好,随意说道:“好吧。还有,我作为人类的名字是阿尔弗雷德,你可以叫我阿尔。”

“阿尔”吗…从美剧里看来的常识是,只有亲密的人会这么叫:“我朋友一般叫我燕子…”

王春燕一直都在避开这个男人饶有兴趣的视线,女性特有的感性使她不难看出:对方注视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这身皮囊,而女孩天生的危机感让她尽可能地跟陌生男性拉远距离,坐在床铺的角落。

“阿…阿尔,在您眼里,中/国和美/国的关系如何?”

阿尔弗雷德思考了片刻,这个话题说实话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不会好到哪里去,也不会差到极点:“这种问题去看看各种专家的论调就可以了吧?机会这么难得,你不应该问问我和耀的关系如何吗?”典型地自说自话。

“?”王春燕没有反应过来,按照被刷新后的世界观,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情人关系哦。”阿尔弗雷德看着王耀的脸一瞬间就挂不住了,女性化的表情令王耀更儒弱了些。看着他像触电一样向后退去,心里忍不住想道: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比耀…嗯?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王春燕觉得自己又被耍了,这人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吧!况且..两个国/家怎么可能是这种关系,虽然以前是有一段被称作“蜜月期”的时光,但那只是一种比喻不是吗?

“我们啊..没事就滚床单,就在这张床上。”阿尔弗雷德看着他越来越红的小脸,得意洋洋地开起了黄腔:“耀最喜欢跟我做了,只有我能带给他最棒的体验。”

他记起来了:以前,都是王耀用这种看小孩子的眼神看着自己——饱含着类似于“你就作吧,迟早把自己作死”这样的意思。而现在,正好反了过来,注意到了这一点的阿尔弗雷德难以言喻地兴奋。

王春燕的脸已经红到发烫,她是成年人,对这方面的知识并非一片空白,可是等一下,这具身体是男性吧?难道这就是…兮和薇总是在看的——耽美文学!

她呆呆地看着阿尔弗雷德靠近,男性的气息围住了脆弱的神经:“或者躺在我身下这样叫给我听:’啊..啊…啊…求你..给我…’”加上了一些不真实的妄想,恶趣味的在耳边叫唤,反正又没人能证实这些话。

若王春燕是女儿身,阿尔弗雷德是不会对女孩子说出这等胡话的,不然就是性骚扰了。可眼前的是王耀的身体,加个定语的话,是“能够被自己为所欲为”的王耀。

“请不要再说了!”王春燕心里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红着脸尖叫了起来:“请不要再这样说我的…说他了!”明明“祖国”两个字都做出口型了,但还是改成了“他”。

阿尔弗雷德先是愣了一下,被近距离这么吼了一声,在他意料之外:“不是你想听我们的关系吗?”真是嫩,这么点刺激就受不了了。

“我…”王春燕毕竟是个好孩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急忙道歉:“对不起,但是…但是我觉得..谁都不想听到别人这么说自己的..祖国…”

阿尔弗雷德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他若有所思道:“’祖国’啊…”挑了挑眉:“那在你眼里,你的’祖国’是什么样的呢?”

“诶?”王春燕丝毫没意识到应该是他对阿尔弗雷德的采访反了过来,她想了想:“我觉得…就像是母亲一样?”

王春燕绞尽脑汁地措辞:“因为有些时候像老妈一样很烦,很多事情都要管着我们;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约束地很紧;嘴上总是说着:’这是为了你们好’,但大多数情况不被理解…可往往很多事情,在过了十年、二十年之后才会发现她当年的决断有多么正确。”她毕竟是大学生,所学专业也让她对很多事情有一定的了解,不过为何要对一个外国人说这些?

她迟疑了一下:“所以…或许会在当下引起一些不满和争执,但是…”王春燕看着眼前自称是国/家的人——与祖国站在对立面的人:“但是,不管我们在家里关起门来怎么吵,出了家门,我们不允许别人说自己的母亲不好,不允许有人骂她,不允许…”心头汹涌着一种情感,一股脑地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部说出来。

王春燕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我们会保护她。如果在外面飘荡地累了,永远有个地方等我们回来,如果受了委屈,她会接我们回家。”她顿了顿,想起阿尔弗雷德刚才对王耀的各种外号,又加了一句:“或许,他现在是老了,年纪大了…可是我们正年轻着,未来的路,由我们带着他前进。如果我们老去,还会有下一批年轻人,再下一批…”女孩也有些混乱了,不知道该用“她”还是“他”,好在用汉语来说没有差别。

阿尔弗雷德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王耀,不,是王春燕,没再吭声。

 

「Part two:」

王耀努力适应了一会女孩子的走路姿势,好歹穿着裙子,就不要英气逼人地走男步了。

好在大部分时间都只要坐着上课就好,顺便问身边的小妹妹借了一个充电宝,时不时用手机与王京短信联系着,所有行为都符合一个大学生的日常,他不会用这个女生的身体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只不过午后被那个叫兮的女孩子拉走了,不擅长拒绝自家孩子的王耀只得由她牵着走。虽然也问过要去哪儿,但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儿在想什么。

热闹非凡的篮球场、人声鼎沸的观众席、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王耀不记得上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么平凡而真实的日常是什么时候了,看着年轻一代活力四射,散发着蓬勃向上的精力。

这般场景让王耀勾起嘴角,然后被身旁突然尖叫起来的兮吓了一跳:“老杨——干巴爹——”

场中的一名男生闻声也向兮摆了摆手,引来周围一片起哄声。

王耀看明白了,兮是拉着好友看男友的比赛来的,他无奈地摇摇头,仰头喝了一口矿泉水,罢了,把王春燕的角色扮演好吧。

可兮还没完,她用胳膊肘挤了挤身边的姐妹:“你看你看!王曜也在那边哦!”

“噗——”

幸好前排没坐人,不然要被洗头了。王耀擦擦嘴问道:“谁?”

“王曜啊,早上刚见过就不认识了?”兮揶揄着指引他的视线:“喏,那边,法政系系草,王曜。”

“咳…”这名字比较常见,重名实属正常,只是当面呼唤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来嘛,一起给他们加油。”兮的目的已经呼之欲出了:“好歹人家王曜还是你本家。”都姓王就叫本家吗!王耀笑了笑没说话,这个表情呈现在女孩子的脸上名叫矜持,让兮以为是在害羞。

提到的那个男生的确一表人材,看得出来周围很多女孩子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欢呼阵阵。兮见王春燕目不转睛,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低头在手机上跟薇聊着什么,计划起了下一步。

“当心!”

王耀在出声的同时身体就先动了起来,被挡板弹开的篮球直冲观众席飞来,眼看就要砸到身边的女孩。

“啊?啊!”等兮注意到危险并且响起尖叫声的时候,危机已经解除了。

王耀一个起身意图拦下,但当他伸出手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比原身矮了不少,以原有的目光判断能接住,可实际上却差了那么一点,这让他不得不跳跃起来一个飞扑,将球凌空抽飞后稳稳落在了兮的另一边。

再度飞回球场的篮球画出一道完美的圆弧,精准地掉进了球框里,让场内外一片寂静。

“……”

“卧槽…”

“牛x啊…”

“哇哇哇哇——”

最目瞪口呆的不是兮,作为离得最近的当事人,她反而没看清王春燕刚才做了一个怎样的高难度动作,只是愣愣地见到老杨冲了过来:“兮!”

见兮好端端地坐着,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转头向王春燕道谢:“王春燕,没砸到你吧?”

“没事。”王耀平静地答道,他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却不知道这样的女孩儿看上去酷酷的。

他本来也没想如此夸张的,是当前的身体太过轻盈,摆脱了步伐沉重的原身后,一切动作都像是如鱼得水。

“你刚才的动作也太强了吧,你练过武术吗?”

王耀急忙收拢了双腿,落地的姿势有些太过狂野了,习惯性露出公式化的笑容一言不发——当他不想说话,或者对某人的所作所为再也懒得吐出一个词汇的时候,他就会露出类似的表情。这个笑容不代表心情,只是敷衍的应对。

“不好意思。”那个系草拽着一个男生也走了过来:“斌哥,给人道歉。”

被抓来的男生嬉皮笑脸地挠着头:“意外,意外…”话音未落被老杨拍了一下后背,好吧,谁让自己差点砸到的是室友的女朋友呢:“对不起啊…”

兮站起身,像是终于重新上好了发条,不知为何有点兴奋地对面前三位男生说道:“没关系啦,对了,等你们打完,我们一起去游戏厅吧!薇和大王已经过去了,说在那里等我们~”

老杨是肯定会答应女朋友的邀请的,王曜也表示去去无妨,斌哥虽然露出了拒绝的表情,但是身边两人都已经先一步答应了。他们两个寝室有两对情侣,所以偶尔会聚在一起,何必扫他们的兴呢。

王耀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兮蹦过来牵自己的手,他才后知后觉:诶?原来把我也算上了吗?

 

王曜望向王春燕,这个女孩刚才的举动真是一鸣惊人,以前见面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个文静的女生,没有太强的性格,也不起眼。由于打过几次照面,早上见她快要来不及了,便把手抓饼让给了她。

看来他被称作系草是有原因的,与男生相处时是颇具想法和行动力的领导者,与女生相处时则是…中央空调?

“我记得你刚才在英语课上也很活跃。”他说。

第二堂英语课的时候,王春燕的表现再次技惊全场。外教本次带来的自由讨论题目是:你怎么看待美/国新任总统,王春燕以流畅的英文和外教讨论地热火朝天,听得大家目瞪口呆:这已经不是大学生四六级的口语水平了吧?

王曜也在现场,同寝的两个好友都跟自己女朋友坐在一起,他只好跟斌哥坐在附近,另一边,王春燕和零也是如此,他们八人占据了教室的一个角落。

男生在聊午后去打篮球,女生在悄悄嘀咕这个姓琼斯的外教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样子,小情侣商量着下午没课去逛个街,只有王春燕一本正经地从个人看法到两国关系,与老师相谈甚欢。

那堂课她博得了所有人的视线,没想到这会儿又露了一手,震惊全场。这个酷酷的女孩子没有回王曜的话,只是玩着手机,看来她对中央空调不感冒?

事实上王耀是在回王京的短信,他没有听清系草在说什么,不过没关系,他又露出了自己的招牌微笑,尴尬而不失优雅。可是他不知道,同一个表情出现在女孩子脸上时,是一种善意的表达,尤其对象还是个同龄男生的时候,会让对方不得不想多。

 

「Part three:」

室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王春燕看不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蕴含的意义,不知所措地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那么大声…”

阿尔弗雷德摆摆手,平时王耀跟他交锋时的语气不知道要恶劣多少倍,相较这孩子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太小巫见大巫了:“你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但是啊..王春燕。”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强者温柔是谦逊,弱者温柔是怯懦。”他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一针见血地说道:“你无疑是后者,而你的国家,远远没有你想象中这么好,只是刻意地将自己的野心隐藏起来了。”

“人无完人,我知道…”王春燕连忙想要反驳,但是被打断了。

“你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斩钉截铁地说:“他想掩盖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你们知道,他希望那些见不得人的污秽慢慢烂在历史里。”

“这个…我想您也一样吧。”王春燕不为所动,同样快速地反击回去:“就算是普通人也都有各自的秘密,何况是国家。”

“那么你想知道吗?”阿尔弗雷德的眼镜反射出了危险的光:“你祖国的秘密。”低了几度的声线恶意满盈:“机会难得哟?”

阿尔弗雷德蹬掉了鞋子,爬到床上,像一只凶狠的巨兽向王春燕缓缓靠近。起初的善良和友好过后,金毛狮子终于露出了残忍的尖牙,抵在了瘦弱的年轻人的脖颈间。

扑面而来的占有欲吓坏了孩子,王春燕见状急忙手脚并用地向反方向退去,但没什么对抗经验的她怎么比得上阿尔弗雷德的怪力,轻而易举地被拖回原地。

阿尔弗雷德将猎物完全控制在自己的进攻范围内,啊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容易就能掌控这个人了——或者说,这副身体。

“想知道吗?”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的青年低吟着魔鬼的语言,蛊惑人心。

王春燕好不容易退去红晕的脸再次烧红起来:“……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这个人力气怎么这么大啊…王春燕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抵抗不了。

“我可以告诉你哟?”阿尔弗雷德窃笑一声再次加重了语气:“他绝对不想让你们知道的事情。”

手腕被捏地很紧,王春燕有点欲哭无泪,虽然身体变成了男性,但灵魂依然是温温和和的女孩。她是还未走上社会的温室花朵,在和平的家乡从未经历过风浪,也没有遇到过大的挫折…这样的女孩保持着最纯净的心性,怎么拗得过这个蛮不讲理的美/国人。

“放开我…”这话听起来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说的:“我…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边说边想用手推开他。

“晚了。”阿尔弗雷德轻松地把王耀扯近了些,实在是太好操控了。

王春燕紧张到连嘴唇都在发抖,她觉得今天震惊和害羞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年还要多。

“他啊…”

“我不听!”王春燕使出吃奶的劲把手挣脱出来,一掌拍在阿尔弗雷德的肩膀处,击退他的同时利用这一点点空隙向旁边滚去。

诶?我的力气有这么大吗?王春燕自己都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身体…应该是祖国的力量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完全接受了王耀的身份。

 

“噗。”一声轻笑,阿尔弗雷德总算憋不住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他跟我真的滚过床单,没骗你。呐哈哈哈哈…”谁让这小家伙刚才敢吼他来着。虽然阿尔弗雷德由于成长环境的问题,没什么节操可言,但也不至于对一个普通小孩下手——就算他现在披着王耀的皮囊。

“哈?”王春燕已经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什么时候是开玩笑,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不过她心里对阿尔弗雷德的印象已经从“英俊的外国人”变成了“冠冕堂皇地说着花言巧语的骗子”——可能这也是对美/国的印象?

“还想知道点什么吗?”阿尔弗雷德笑着作势又要扑上来。

“不,不用了!”王春燕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里回过神:“我…请问厕所在哪里,我…”她决定尿遁一会,冷静下来。

“我带你去吧。”阿尔弗雷德坐在床沿边,向王春燕伸出手。

“我自己可以,啊…”话音未落他就在站起身时遇到了困难,她刚把双腿踩到地毯上想要站起来,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为什么…身体会这么重?

“你不可以。”阿尔弗雷德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在他跌坐下来时扶了一把:“你现在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王春燕不是很明白,她觉得自己现在有心跳、有脉搏,血液正在一如常态地有序循环,视力、听觉等等也都无大碍。虽然感觉有点胸闷,但她以为这是灵魂交互带来的副作用。而且由于从醒来起就一直在床上没有太多动作,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身体很重对吧?”阿尔弗雷德耸耸肩,理所当然的语气:“因为需要扛在肩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看着女孩操纵王耀再一次尝试着站起来,迈动了一步不属于自己的腿脚。

沉重。是王春燕现在唯一的想法,她听懂了阿尔弗雷德的意思。那个王耀,她的祖国,这几十年来如疾风一般地向前奔跑,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前人花费了百年才达成的成就。在欢欣鼓舞的同时,也从而落下了一身疾病。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能停下来,不敢停下来,只能在四处奔波中慢慢调养。

阿尔弗雷德见他不说话,就当是自言自语了:“不过那么多年下来早就习惯了,你多走两步应该没问题。”

习惯吗?王春燕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到眼前,摊开、握紧、又摊开——这双手,挥洒了多少染血的汗青?这个人,又经历了多少苦痛的劫难?

 

王春燕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到了卫生间,说是尿遁,但她一点都不想用男人的身体上厕所,因此她只是打算来洗把冷水脸。看着镜子中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上半身,在床铺上的争执过后,衣物多少有些凌乱。

她伸手将头发放了下来,这是一头坎坎盖过脖子的青丝,留长头发的男性啊…大概因为古代男性大多是长发?说起来,从年龄上看的话…王耀是古时候的人了吧…

我居然和一个古代人交换了灵魂,简直堪称天方夜谭,王春燕撑在水池边,哭笑不得。周围没有了嘈杂的人声之后,越发觉得自己现在是在梦境里沉浮,不知何处是真实。

——诶?等等?那…我的身体岂不是被这个人占据了?

——真的没问题吗?他有好好帮我上课吗?

——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那可是一个国/家啊!

——是不是有点微服私访的意味…

王春燕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各种各样的资讯突然大量涌上心间,使得大脑都快要运转不过来了。

她再次凝视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视线向下移去:我这样把他的着装弄得乱七八糟的是不是不太好?王春燕看着满是褶皱的衬衫,皱起了眉。托那个美/国人的福,领带和上衣都歪歪斜斜的样子,像是被打劫过了。

“唉…”王春燕叹了口气:那个王耀跟阿尔弗雷德在一起时也一定觉得很累吧…果然美帝什么的都不是好东西。

镜子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能够清晰地印出世间百态,并且毫无歪曲地将其表现出来。王春燕盯着镜中陌生的脸,直至聚焦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那里面诉说着什么?

刹那间的失神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震荡,从岁月深处响起的弦音猛然冲进大脑,突如其来的耳鸣让她捂住了耳朵,难受地扶着水池边沿蹲了下去。

恍惚间,镜中显露出了最真实的梦影,那是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即便是一闪而逝的景象,也很难不注意到那道几乎横跨了整个背部的伤痕。

王春燕屏住呼吸,试着再次站起身,像被无形的力量引导了一般反手向自己的后背摸去——是什么样的重创,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一瞬间的窒息感笼罩了她,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同一只从黑暗中伸出的森森骨爪,无情地扒开了结痂的创口,颜色深到发黑的血液立即喷涌而出,还不等发出一声悲鸣,鲜血淋漓的白爪不容反抗地将她拖进了过去的深渊。

 

「Part four:」

爪钩一松,一个小玩偶掉在了取物筐内。

哄闹的游戏厅内,王耀的目光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这是系草小朋友第四次弯下腰去取娃娃机里掉出来的布偶了。

“真厉害,不过…够了吧?”王耀微笑着抱着手里的三个毛绒玩具,见他正打算把第四个塞给他。

很显然王曜是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意思,察觉到了这一点的“老爷爷”忍不住有点好笑,更别扭的是,他发现这个男孩子的性格微妙地有点像某个人。

起初是王耀看着堆在娃娃机里的熊猫宝宝便迈不动步子了,可惜他并不擅长这些娱乐设施。失败了两次之后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这时,王曜出手了。

当他将第一个钓上来的熊猫扔给女孩时,还附赠了一句很耳熟的话:“送你了,不接受反对意见。”

天知道王耀喝了好几口水才咽下了吐槽的话语,只得接过小玩偶道了谢。只是正好说了相似的话而已,不要想到那个美/国人,他怎么能比得上我家的好孩子,去去去。

不要问王春燕的那些个姐妹都去哪儿了,那两个妹子丢下一句:“你们俩要好好相处哦。”就拉着各自的男朋友不见了踪影。

拨弄着怀里的小型滚滚,刚才是一时兴起想要一个,可到手了才想起来:又拿不走,还不是得留给王春燕?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微妙,王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你们当初为什么会选现在的专业?”

“我们?”女生主动打听自己的故事,王曜自然会侃侃而谈,甚至添油加醋:“斌哥和大王不太清楚,老杨的父亲是法官,多少有点影响;我么…”小帅哥卖了个关子,他突然停止作答,专注地操作手里的摇杆。

如果一个女生真的对他感兴趣,肯定会追问的,除此之外会特别关注一个男孩子的女性,还有母亲。王耀显然属于后者,一个爱操心的老妈子:“你?”

“当然是为了维护和平与正义。”王曜这么说着自己都笑了,装x被雷劈啊小伙子。

又是熟悉的用词,那个家伙也总把这种话挂在嘴边,理直气壮地自欺欺人。王耀维持着表面的和善,只是微微皱眉,似乎觉出有一丝违和感。

王曜大约也觉得这么跟女孩子说话有点欠揍,他再次回应道:“以后还打算去国外进修。”虽然扯开了话题,但这次是真实的想法。

王耀随口问道:“想去哪个国家?”

“美/国吧?”王曜钓上来了第二个,转身又扔给了王春燕:“美/国的法学教育在全世界最具有权威性,是留学的最佳选择。”

“……那还不错。”毋庸置疑,阿尔弗雷德早已渗透进了自己的方方面面,躲不开,避不掉,永远纠缠在一起。

王耀沉吟了片刻,他突然知道违和感在哪里了。这个名字与他同音的年轻人却有着与阿尔弗雷德相似的思维模式,简直给王耀一种:活成了最讨厌的样子的感觉。

他无奈地摇摇头把这一想法驱逐出大脑,但问出的下一个问题却依然与那人纠缠在一起:“你怎么看美/国?”

王曜投币的手顿了一下,好嘛,两个适龄单身男女,在娱乐场所讨论这种正儿八经的议题?哦…王春燕是国际政治专业的,切入点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也能理解…吧?

“站在国家的角度来说,爱恨交织吧;我个人的话,还是很有兴趣去看一看的。”

“……”站在我的角度是怎么回事:“兴趣?”阿尔弗雷德啊阿尔弗雷德,你怎么勾引了我家那么多孩子。不一会,王耀接过了第三个玩偶,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滚滚们。

“大概类似于对明星的那种’喜欢’。”王曜掂了掂口袋里的游戏币,不多了:“每个人都会有吧?向往自己不曾有过的生活,但从来没想过要有什么节外生枝的关系,那不实际。”他再次投币:“就像追星一样,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王耀看着摇摇晃晃地抓钩,在透明的箱子里随着男孩的操作左右平移,随着一个指令下坠,精准地抓起下方的猎物。只听他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继续说下去:“所以就当是去看一场演唱会,圆个梦?”

向往吗…是的,王耀也向往过,名为超级大国的耀眼光芒,还有那片阿尔弗雷德描绘的蓝图。他曾在低谷中握住伸来的手,那个人说会倾囊相助、会一起渡过难关、会帮他重建家园,随后没过多少年,都成了笑话。

“有梦想是好事。”王耀踌躇了一下,他不知该怎么跟自家孩子交心,在这方面总显得有些笨拙,生怕下意识说出官方用词引来他的反感:“但只有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有些故事该被铭记,有些历史不该重现,上一次血泪的教训还未过四十载,王耀不会忘,也不敢忘。他怕这些孩子被迷惑,与自己背道而驰;怕多年前的那幕再一次重演;怕他最重视的子民不再相信他。

果然,王曜有点奇怪地说道:“你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

“……”啊…果然被反感了吗?

年轻人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如果不能跟未来对话,谈何长远规划与目标。王耀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熊猫耳朵,觉得自己就像不知怎么跟叛逆期儿女交流的父母。

“初心什么的…只能早点念完书,早点回来再去实现了。”

男孩随意地说道,中央空调的自我修养之永远不会让女生陷入尴尬,却不知道无心的一句话把王耀从牛角尖里拖出来了。

王耀总是想着应该对自己的子民负责,可他的人民也在为他的前路奋斗,一代又一代才人辈出的孩子们逐渐扛起了这片天,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一双双手支撑着他挺起了腰背。

渐暖的涓涓细流淌过四肢百骸,把柔软的内心填得满满当当,浅笑浮现在王耀的嘴角:“哦?那你的初心是什么?”

“当然是…”王曜正得意着呢,下意识地就要回答,可突然打住了话头:“以后再告诉你。”说着弯下腰去捡起了第四个小熊猫。

王耀便不再追问下去了:“真厉害,不过…够了吧?”他感觉到裤袋里手机一震。

王曜抱着熊猫宝宝抬起头,之所以没有继续往下说,是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朋友正在朝他们招手:“大王他们在叫我们过去。”

“好。”王耀给王京发完最后一条短信后,删除了所有通讯记录。

 

兮见两人落座之后,向薇挤了挤眼睛:“燕子,王曜,你们玩什么呢?”

王曜指指熊猫宝宝,示意了一下王春燕:“没什么,喏,多抓的,送给你们。”

正好抓到四个,分给四个女生,中央空调的自我修养之均匀散热,打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不过似乎少了一个女孩:“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学生会有点事情,她先回去了。”薇答道,她挺佩服零这样的女孩子的。

兮则开始没个正经了:“哟~都送信物啦?”她见王春燕抱着同样的玩偶,笑眯眯地敲边角,说完还搞怪地将熊猫举在嘴巴前,模仿可爱的娃娃音:“谢谢哥哥姐姐~”

老杨拍了拍发嗲的女朋友:“停,建国后不许成精。”

兮才不管呢,按部就班地继续开僚机,她早就跟薇通过气了:“话说,薇不是会看手相吗,要不要来算个命?”

老杨和大王对望一眼默契地不说话,虽然不知道这群女孩子在搞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达成一致: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搅女朋友的“好事”。至于斌哥,应该是狗粮吃撑了,正在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

算命?王耀先是被那句“建国后不许成精”逗笑了,随后又听到了这个古老的词汇。

兮向王曜大力推荐道:“要不要来试试?算什么都可以,命运、事业,或者…姻缘?”

中央空调的自我修养之不要拒绝女生的奇怪要求,尤其王春燕还在一旁笑得那么开心,王曜欣然接受道:“行吧。”

上钩。兮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朵后面去了:“薇,上!”

“来来来,我看看。”王耀看着叫薇的女孩子作古正经的模样,笑得更加慈祥了。

大王耸耸肩,他知道女友的兴趣,自己已经当过很多次试验品了,手上的紫色水晶手串就是薇要他戴上的,据说有效防治水逆?

薇三言两语进入了正题:“……至于姻缘么…”她故作姿态地顿了顿:“未来的伴侣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虽然表面看上去温婉似水,但其实很坚强;不会轻易把内心暴露给任何人,除非TA愿意信任你。”

薇都快把亲爱的室友吹到天上去了,就差把王春燕三个字直接写在系草掌心里。事儿还没完,她一转头盯上了当事另一方。

王耀正坐在卡座里饶有兴趣地听薇描述,虽然…算命能算出这玩意儿来?对上她的视线突然发觉自己被当成目标锁定了:“?”

“燕子也来试试吧。”

“…好吧。”

好巧不巧的是,王耀也不会拒绝自家孩子的要求。况且要看也是王春燕的手相,要算也是她的命。

薇不去支个算命摊子可惜了:“我看看…嗯…燕子的情路有点坎坷…以后会有一个..很要强、很独立;不服输,讲实际;稍微有点小贪心,喜好新鲜感;有时候会过度自信的男人与你惺惺相惜。”

王曜头顶具现化了一串省略号,这几乎就是把他形容了一遍好吗?他在桌下踩了大王一脚,用眼神交流道:“你泄的密吧?”

大王不动声色地踩了回去:“我家薇看人本来就很准的好吧。”

你的意思是…所以她看上了品行端正的你?王曜抽了抽眼角,悄悄去看王春燕的神色,想看她的反应。

而王耀在想的是:这确定不是阿尔弗雷德?强硬、独立、实际、贪心,还有极度自信就成了自负,全部对的上号不是吗?这到底是在给谁算命?啊不,我怎么可能会有伴侣?阿尔弗雷德算是什么….

“嗯…综合起来看的话,多半时候是燕子迁就另一方..”

“王曜你呢要注意一下分寸,不要戳到另一半的痛处…”

“如果遇到愿意跟你打开心扉的那个TA,一定要好好珍惜。”

“燕子不要担心,说是坎坷的情路,意味着你们要分分合合好多次,但每一次背离都会迎来下一次牵手…”

“毕竟真正的新鲜感,是与旧人共同探索未知的未来,而不是与新人重蹈无谓的覆辙。”

后面还说了什么,王耀已经没有去听了,与先前一样涌上心头的预感占据了他的思维。

 

「Part five:」

当王春燕再次睁开眼,呈现在眼前的是先前见过一次的天花板,和自称是美/国的男子正躺在自己身边。

等等?诶?别啊…我还没有跟男人同床共枕过啊!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阿…阿尔?”王春燕起身试着推了推身边的人,然后发现自己的上半身是裸着的,她下意识地就捂住胸口,随后才意识到没有需要遮挡的器官。倒不如说…摸索了片刻之后发觉这副身体很是匀称,且穿衣显瘦,脱了才发现其实是有肌肉的人。

黑发散落在肩头,与自己原来的长度差不多,因而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她想起了什么,急忙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凹凸不平的疤痕烙印地极深,但并没有在流血,之前那是幻觉吗?

阿尔弗雷德正睡得迷迷糊糊,被推了两下还不见起身。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能睡一会。

王春燕只能静静地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发呆,眼镜已被摘下,更能看清这张略带稚嫩、毫无防备的脸。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也应该和自己一样,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吧?可以在清晨赖着床不肯起、可以和朋友猜拳决定谁去买早饭、可以偶尔玩游戏到很晚而不想写作业;或许谈一场称心的恋爱,或许会三五成群地去娱乐场所聚会;烦恼着今天中午吃什么,烦恼着哪个老师很让人头痛,烦恼着论文该怎么写……

而不是每天一醒来,又被命运和责任驱使着迈开步子负重前行。他的身体一定也很沉重吧?可是在和自己打闹时完全看不出来,这也是因为习惯了吗?

无论是在晕倒前看到伤,还是在梦里回溯的记忆,所有都是那么震撼。从峥嵘盛世到百年沧桑,从天地玄黄到身披红芒,转瞬间,千年流光。

一道道狼烟还在胸口燃烧,一声声枪炮还在耳边炸响,一朵朵血花还在眼前绽放,在天地间,有个人站在那里,用寂寥伶仃的臂膀撑起了这一切。待他好不容易回过头,王春燕这才看到了一张与现在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还未等看清他的表情,那人就毫无征兆地化为了一滩红色的血水,渗进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王春燕毫不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说不清楚相信的理由,只是愿意坚信不疑。

她看着沉睡中的阿尔弗雷德:你也一样吧?经历过怎样的伤痛与彷徨,才走到了今天?无上的荣光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艰难困苦?

 

“你醒了?”阿尔弗雷德总算睁开了眼,摸索着床头的眼镜,顺手看了一下时间:“你睡了挺久的嘛,而且还说梦话,以前耀从来不说的…诶?”

阿尔弗雷德戴上平光镜,不解地问道:“你哭什么?事先声明,我可没对你做什么…我只是看你在厕所很久都没出来,就进去看了一眼,发现你又晕了…诶诶诶,别哭啊…”

虽然看到这张脸的哭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当真的见到了他这副样子,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就像是一个从来不对他打开心扉的人,突然情真意切地坦诚相待。

我哭了?王春燕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一滴水珠沿着肌理划落而下。

“别担心,会晕倒是正常的…你的灵魂禁受不住那么庞大的记忆储量,这是人体自我保护机制…啊啊啊别哭了!”阿尔弗雷德以为是小姑娘受不了头部的阵痛,被疼哭的,从来没安慰过小孩子的他有点手足无措了。

对,我根本受不了这些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可是你们不也这么过来了吗?并且,还会永远继续下去。

“美/国先生。”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直呼其名:“你有想过你们的将来吗?”没头没脑的问题。

“?”阿尔弗雷德还想要不要塞个汉堡试试,闻言很快反应过来:“我和耀?”

“嗯…”王春燕擦了擦眼眼睛,吸吸鼻子,用祖国的身体露出这种表情,她觉得很抱歉。

阿尔弗雷德的回答大概是今天他所有说过的话里最正经的:“那取决于你们,年轻人。”

“我只是意识体,一切都听从人民、国会、上司。”

“耀也一样。”

“你们想让我们的未来走向何方?”

“……”答案就在嘴边,可王春燕说不出来,生怕太过理想而被现实击打得粉碎。

她换了个问题:“那,所谓’情人关系’也是假的吗?”原本被这四个字惊讶到的她,这次主动提了出来。

阿尔弗雷德抬手摸了摸柔顺的黑发:“小家伙,想这么多做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实在是太…”王春燕吸了吸鼻子,想把话说完整。

“可怜?”阿尔弗雷德替他接了下去:“那你错了。不能用人类的思维来评判我们这样的存在哦?”他的声音很轻,怕吓到孩子似的。

但王春燕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一丝不确定:“你们真的一点自我都没有吗?一点点也好…”

“……没有。我们…”阿尔弗雷德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我没有在问美/国。”王春燕执拗地说道:“我是问你,阿尔弗雷德,你和王耀……”连敬语都忘记了。

来不及了,最后几个字已经出不了声,除了用唇语拼命表达,什么都做不到。周围的一切在眼前快速后退,直到看不清那张美/国人的脸。发不出声音的嘴唇一张一合,想要呐喊出心中的疑问——

 

「Part six:」

“啊——抓小偷!”一声尖叫,拉去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扭头看去,一个男子慌慌张张地冲向游戏厅门口。

几个男孩子立刻站起身,尤其是身材魁梧的大王,更是义不容辞地迈开步子就要追上去,却发现已经不用了——

门口正巧进来了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那小偷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一头撞向中间的男子,被一个转身别臂干脆利落地拿下,那人明显是有几把刷子的。

“啧。”只见那男子将人推给了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上/海话:“处理掉。”说完不偏不倚地向坐在休息区的这群年轻人走来。

“哇塞——你看到没有,太特么帅了啊…”兮摇着王春燕的手臂,却没发现她眼神里一闪而逝的欣慰。

“天呐天呐,我这个西装控要晕倒了,啊…”薇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仿佛有鼻血在流出来。

“冲我们走过来了啊啊啊…”兮看着走近的年轻人:超过一米八,身材挺拔,年轻英俊,绝对是那种陷在人海里也会闪闪发光的类型。

“喂…我还在呢…”老杨和大王把两个犯花痴的女人拉回了现实:“他过来干什么?这里有谁认识他吗?”

疑问句刚刚出口,就听见那年轻人停下脚步,冲着他们这桌人喊了一声:“姐?”

姐?谁?几人面面相觑。

“小沪…”王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些弟弟啊,每个人拉出去都能迷倒一片。他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王京不放心,还是将消息告诉王沪了。

王耀站起身,带着歉意对目瞪口呆的一干人等说道:“抱歉,失陪一下。”说完背起包带头走了出去,留下一片窃窃私语。

“燕子的弟弟?”

“她有弟弟?”

“这么个大帅哥是他弟弟?”

“居然没跟我们介绍过?”

“就是啊!太见外了吧!”

“兮。”

“薇。”

“嗯?”x2

“我帅还是他帅!”x2

 

“怎么知道我在这?”王耀没有告诉过王京他的确切方位。

“定位。”王沪晃了晃手机。

“而且还认出了我?”

“实名制。”简短的回答,还是晃手机。

好吧,确实现在查一个人的身份实在太容易了,手机号码就能锁定。

“你只是趁机跑出来偷懒的吧。”王耀了解他的每一个弟弟。

“京爷让我来的。”王沪歪了歪头:“再说你都在到处玩,我出来散个步而已。”他看了一眼王耀抱在手里小滚滚。

王耀笑着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却发现够不着,这个身体比他原身矮,只好改为拍了拍王沪的肩。

天已经黑了下来,王耀回到校园里,看了一眼经过的路标:“去图书馆吧。”是一个少些闲杂人等,适合说话的地方。

王京已经通过短信告诉了他处理经过,其实基本上等于没处理,因为阿尔弗雷德什么都不会承认。他的逻辑永远都是:发生了坏事,一定是王耀的错;发生了好事,是自己阻止了王耀做坏事。

罢了,本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坏小子的身上。不管怎么说王耀可是有“仙人”之称,通过身体变化察觉到可能要换回去了。而且这并不是成功的灵魂互换——国家的灵魂牵扯了太多复杂的因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出窍。

“嗯…”王沪依旧是那副酷酷的表情:“所以…好玩吗?”

“还不错。”王耀走得很慢,像是要把今天的发生的一切留住:“不过,该回去了,那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在王沪记忆里,王耀似乎一直都是这般淡定从容的态度,风华内敛、当世无双。而现在是女儿身的大哥…呃,大姐看上去更温柔了一些。瘦小的背影走在他的面前,矢志不渝坚定不移,也让人心疼不已。

他突然很想抱一抱王耀,以当前的身高差来说可以把那娇小玲珑的身体结结实实地笼罩在怀里,他想告诉他不要那么累,我们也已经可以保护你了。

可是最后也没有这么做,王沪表面上依旧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机,半晌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什么时候开完会?”

是指王耀原本的行程:“明天还有一天会议..不对…”他低着头算了一下时差,应该是“今天”才对。

“嗯,开完早点回来。”

“我知道,会赶上进博会的。”

“有人让你不高兴的话就跟我们说。”

“?”

“乃伊组特。”

 

「尾声:耀,我中华」

 

「Part one:」

“我希望我能爱他。”阿尔弗雷德像是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爱谁?”这次几乎没有晕眩感,直接就交换完毕了,王耀一回来就听到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话。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扫视了一圈,掌握了目前的状况。又觉得脸上有异样,抬手摸了摸,湿的:“你对我家的孩子做了什么?”

阿尔弗雷德迅速反应过来:“耀?”

王耀注意到自己不但披头散发,连衣服都没了踪影,再加上那杯茶,这些帐要一个一个算回来:“你把她弄哭了?”他护短,更优先解决自家孩子可能受到的不法侵害。

阿尔弗雷德也从“深情”人设里一秒脱离,又是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ky嘴脸:“我对自由女神发誓,不是我干的。”

“可那杯茶是你干的。”王耀一秒都不耽搁的驳斥道,类似的交锋实在是太常见了。

他回想起喝下之后阿尔弗雷德的神色,是怀有期待的紧张,是疑惑里带着一丝犹豫,人们通常管这种行为叫做:有所隐瞒。

“那只是个意外。”果然,阿尔弗雷德不会承认一切对他不利的指控。

王耀扫了一眼远处的茶几,很显然已经被打扫过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好吧,这次算他输了一成:在这个小混蛋的地盘上居然降低了警惕心,无防备地喝下了他端来的水,是自己的失策。

他把话题又转了回去:“你是想说你跟那孩子睡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能跟阿尔弗雷德能起争执的话题还用特意去找?信手拈来。

“对啊。”随着王耀的交换回来,枯燥的口舌之争取代了急速褪去的新鲜感,阿尔弗雷德皱起眉,语气生硬起来:“爱信不信。”

沉闷的气氛一如往常的会议室,谁都不听谁的话,谁都不服谁的理,总有一万种猜疑横亘在两人之间,聚成了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王耀不说话了,沉下脸拢拢头发重新扎好,瞥了一眼扔在一旁的衬衫,背对着阿尔弗雷德下了床,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

体验了一把普通人的生活虽然挺新鲜的,但并不会对他的前路造成什么难以磨灭的影响。不过是南柯一梦,甚至留不下任何印象…

扣扣子的手突然停顿下来,一句清晰的女声透进了脑海:“毕竟真正的新鲜感,是与旧人共同探索未知的未来,而不是与新人重蹈无谓的覆辙。”

“旧人”…

王耀与阿尔弗雷德的未来已经定性了,至少是在近几十年,不会再有大的改变,当真无趣却又纠缠不休。

但他还是回过头看了小家伙一眼,嗯,只是在防备他又在背后搞什么花样,然而看到的却是一张发呆的脸。

阿尔弗雷德望着王耀的背影,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便是奔着那个身着华服的国家去的,那是彼时的自己连衣袂都追不到的人,虽然信口开河说什么“考古”引得了他的注意,却也只是镜花水月,只留下一个背对他离开的身影。

不过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将他轻易地抱入怀中了,这一抱便上了瘾。虽然不断离离合合,但每一次分手都会迎来下一次重聚。

要说有没有抱腻这幅身体,那一定是没有的。白天冰冷的互斥遇上夜里热情的拥抱,越是如此越能撩起阿尔弗雷德的兴致,避而远之的距离是再会时的增味剂,横眉冷对的态度是引爆燥点的导火索。

都是阿尔弗雷德最喜欢的戏码,所以他不会厌,可这老家伙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况且…光是王耀这个人本身的话,温和不失坚强,神秘且难酌,相处了那么久都没让自己产生腻烦的情绪,若他们都是普通人,绝对很般配。

阿尔弗雷德·老妄想症了·琼斯一发呆便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从源远流长的历史到不着边际的幻想,直到被一个带着讥诮的声音唤回。

“你再看下去,就要重新爱上我了。”

王耀终究还是选择了缓和,并且他能预想到的,这个小家伙会得寸进尺。

“那就做点爱做的事吧。”

阿尔弗雷德接收并破解暗号的技术世界第一,并且他能预想到的,这个老狐狸打算秋后算账。

冲突与平息只在一个眼神的交换,若有第三方在场或许都无法明白风向是何时改变的,然后因无法尽快看清世界局势而陷入死局。

当阿尔弗雷德的手掌刚刚搭上王耀的肩膀时,门口传来了恰到好处的敲门声。

“叩叩叩。”

“先生。”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仿佛在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需要您确认一份行程表。”

“……”阿尔弗雷德看着嘴角上翘的王耀,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你叫她今天早上来的。”

“……”

 

「Part two:」

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惊醒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雾里探花。

王春燕坐在桌前望向四周,确认这是自己学校的图书馆:我回来了?还是…根本就是个梦?

她揉了揉眼睛,为什么正前方还放着一个熊猫玩具?戳了戳毛茸茸的玩偶环视着:是谁遗忘在这里的吗?

窗外是一片夜色,造型古朴的路灯已被悉数点亮,透过玻璃反射能看到自己愣神的脸——她捏了捏,这次真的是自己的脸。冬衣、裙子,还有一低头就能看见起伏的胸脯,夹紧了纤细的双腿,唔…一切如常。

周围的人或来来往往于书架间,或坐在座位上安静阅读,没有任何人发觉这里的异常。果然…灵魂互换什么的,不太科学吧?

王春燕使劲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她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后迅速离开了。

“诶?这不是王春燕嘛。”

静坐发呆的女孩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她抬起头,迎面走来的是几个女孩子,是认识的,在一起上过课。但也仅仅是认识而已,平时顶多互相询问一下作业和笔记,不知为何突然如此热情地打招呼。

“你看人家学霸多努力,一直泡在图书馆里。”

“学霸,郑老头的论文写好了吗?”

学霸?我?王春燕有点不明所以,但是她突然被点醒了,对了,论文。趁脑子里还留有一点梦里的感悟,得赶紧记下来——不是什么人都能做那么离奇又实用的梦的:“我正打算写。”

“好吧,那不打扰了。”几个女孩子对视一眼:“学霸,写完后能给我们参考一下吗?”

王春燕虽然对这个称呼一头雾水,但不擅拒绝的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反正大家的题目都不一样,也没法抄袭,顶多是借鉴一下思路。

尽管这个梦很真实,但人类在醒来后很快就忘记梦里发生的事情,这是不可抗力——就像她已经忘记了最后一秒自己到底问了什么。王春燕急忙从包里抽出笔和书,想找个空白的地方记下来。

然而当翻开第一页,视线就被牢牢地固定在了一个地方——她看到在自己的名字下面,有一行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笔迹。

吾名华夏。

笔锋流畅,朴实有力的字迹直接穿透了视网膜,呈现在脑海深处,仿佛一声惊雷炸响,有一道白光从头顶心倾泻而下,醍醐灌顶。瞬间的震撼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不自觉地颤抖。

难道..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王春燕不知道现在的情绪应该是喜悦到无以复加,还是应该心痛到无法呼吸。那些古老弦歌从心底荡响,那些战火氤氲在眼前回放,那都是踩在脚底下的这片土地所承受的历史沿革,铭刻了岁月长河,唤醒了雄心万丈。一个平凡的名字被记忆拾起,以耀为名,缘昭似梦。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怪异,又哭又笑;她也知道这辈子将无法忘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更知道从今往后心里种下了一颗抱负的种子。

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四个字,细微的起伏却煽动了内心的滔天巨浪。那个男人是否就坐在同样的位置,触碰过同样的纸页,执起同样的水笔,写下同样的五味杂陈?

王春燕不知道笔是什么时候被她拿在手里的,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推力让她的手腕动了起来,以娟秀的字体在那四个字下面又加了一行。

耀我中华。

 

End

 

 

 

 

「余音」

“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不确定因素。”

“不能被掌控的后果一文不值。”

“……”

“好吧,虽然这次是有点有趣。”

“……”

“嗯…不急着用。需要时间等待…”

“等待未来的模样发生变化。”

————————

Free Talk:

四年前的老文,当时分了三章,由于最后一章被吃了,就打算补档,又一想反正要补,不如重置吧。这一重置就删改了上万字,具体改了多少可以上调色盘(?)原本想上春节档的,结果没来得及。

那年是《你的名字》上映的时候,看完回来就想写大学生燕和国设耀交换的故事,但是那会儿没想好怎么展开,就写了两只耀互换。这次重置版算是心愿达成吧。

那年我还没大学毕业,很多学院剧情是根据自身经历写的,而且同时我正好在写毕业论文,而且论文也确实是中美相关。

看着金钱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模样,看过原版的会发现重置版情感上的文字描述发生了很大变化,一代cp一代磕法。

新入坑的可能觉得金钱组的磕点是强强,然而在那个年代的情感更微妙一些,在删改的同时作为作者是最直观地感受到了变化。

最后一段可以是任何一方说的,最后一句也是我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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