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国设,攻受无差
——准确意义上来讲应该算是“准”国设,讲述他们由普通人变为国家、并逐渐成长为真正的国家的故事
——擅自加了点设定…好吧不止一点
——如果说上篇是和风细雨,那么下篇就是狂风暴雨,还请注意…
(上)
正文:
威尔博士捏紧了手里的麦克风,反复告诉自己这里是联/合/国会议厅,是他一辈子都可能只来一次的地方,不要和眼前的这些年轻人计较——
俄/罗/斯人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转笔动作不曾停下,偶尔失误掉落在桌面上的“啪嗒”声让拥有良好素质的博士觉得心烦。
法/国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在不远处的几位工作人员身上,那些穿着职业包臀裙的女性们就这么好看吗!
英/国人倒是文质彬彬地坐着,没有多余的小动作或者奇怪的表情。当然,如果没有在闭目养神就更好了。
最目中无人的就是那个美/国小伙了,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对着裤裆时不时笑出声。oh我的上帝啊,以为没人知道是在玩手机么?
威尔博士觉得今天这一趟汇报发表下来,自己的头发都要多白几根。如果这几个是他的学生,他会连眼睛都不抬得告诉他们准备重修,这是他的权利,就算总统来了也无权更改。
顺便一提,现在总统先生正坐在属于他的席位上。而且这不止一位,还有来自各个国家的领导人,都正襟危坐着听取他的演讲。
所以你们在自己国家的总统面前都不能正经一点吗!以威尔博士平日里心高气傲的性子,他确实有拉下脸呵斥他们几句的想法——如果手里没有抓着这份报告的话。
“……所以,这次在全世界范围内发生的异变事件造成的后果之一就是:现在坐在我们面前的,被灌输了各区域——也就是各自母国所有历史记忆的人类,我们把这一过程称为’觉醒’。”威尔博士的心理活动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姜还是老的辣:“经过研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也就是说,他们成为了各自国家作为人类的代表,我们称之为’意识体’。”要是没忍住骂一句,估计能构成蓄意侮辱国家罪。
尤其是中间那个看上去毛都没长齐的青少年,双眼全程都没有离开过手机的死小孩,居然是自己的祖国?实不相瞒,威尔博士思考了一秒这个国家到底还能不能行。
“我们可以看到,本次来参加会议的意识体一共有..27位。”威尔博士在数字上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法/国人身边的空位,鲜红旗帜标牌后的座位上并没有坐人。但是根据先前的消息,确认了这位也会来参加:“由于觉醒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机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认为没能与会的意识体一是可能还没有完全觉醒,二是可能还没有被找到。”在人口众多的国家中寻找一个特定的人并不容易。
“哈——欠。”美/国小伙看上去是玩累了,终于放下手机若无旁人的伸了个懒腰。
在光影下如亮片般闪闪发光的蓝眸眯成一条线,放松地举起双手肆意伸展,长长地呼出了一口热气,显然对自己打出的游戏高分很满意。
但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就没那么舒心了,还在倒时差的英/国人被一个手刀打醒,皱着眉摸了摸后脑勺对其怒目相视;而目不转睛地与小姐姐们暗送秋波的法/国人,也被眼前这虚晃一下给召回了神。
“你干什么?”
“喂喂,注意点。”
“呐哈哈哈哈~抱歉抱歉…”
青年天然地笑着,像是课间走廊上擦肩而过的男同学,即便发生了不经意的碰擦,也会因他善意的微笑而很难让人对其生气。不过也可能因为他是全世界战斗力最高的那个国家的意识体,才没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俄/罗/斯人的笔再一次掉落在桌面上,细碎银发下的紫眸朝吵吵嚷嚷的方面瞄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明显的嘲讽意味已经完全传递给了与他隔一个位置的男孩。
“看什么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音量问题,不服气地一眼瞪了回去。
说来也奇怪,他们俩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就是不对盘。小伙子倒是没多想,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既然有一见钟情这种事,自然也会有相看两厌。
倒是威尔博士看在眼里,忙不迭顺着话题解释道:“由于觉醒的是身为国家的身份,所以现在他们的思维、个性、体质甚至外表都会根据当前政治或国土发生一定的改变。”不过这话听上去更像是在为祖国的失礼行为辩驳:“这一点相信各位意识体已经切身感受到了。”
英/国人的内心在咆哮:卧槽这就是我一觉醒来眉毛变粗了的原因!?
法/国人则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他原本是没有那几根稀稀疏疏的胡渣的。根据记忆,现在这些胡子代表的是塔/恩/谷/地。
至于美/国人和俄/罗/斯人,正忙着在沉默的空气中交锋,一点都不领威尔博士试图息事宁人的情。
“……现在的他们与国家联系在了一起,国家不灭,意识体们也就不会死。”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安静地坐一会?喂喂你为什么把腿踩在了桌子上!总统先生您不管管…好吧总统先生,我能理解您缘何做出扶额的举动:“但同时,意识体作为人类的个体思维能力已经被取代,举一个不是很严谨但能说明问题的数据:现在的他们,有99%是国家,并且无限趋近于100%。”
小崽子…啊不,美/国先生你把笔拿起来干什么?为什么要对着俄/罗/斯先生做出削砍的姿势?那不是凶器!快放下!现在的你做出这种举动是会引起国际纠纷的!oh..god,俄/罗/斯先生你把笔掰断是要开战的信号吗?这里可是美/国,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咳。这一声轻咳绝对是从总统那个方向传来的,果然看不下去了吧!
威尔博士并没有意识到刚才还嫌弃的小屁孩,现在正被自己当儿子一样为其忧心忡忡着。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他们介于人类与未知之间,甚至称之为新种族也不为过。”威尔博士艰难地将报告进行下去,看着勉强安静下来的少年只能暗自摇头叹息。
如果能就此安分下来,就不是那个在过去19年里都以古灵精怪而在校内闻名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了。
这也不能怪他,正是大好时光的年纪却被叫来参加一群老古板的会议。在这之前几个月,还被带去见了一下平时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总统先生,然后被絮絮叨叨地灌输了一些听不懂的话。
想到这里,阿尔弗雷德冲总统吐了吐舌头,左右看了看英/国人和法/国人,似乎都因刚才的事而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撅起嘴唇思考着要不再打一盘游戏…嗯?
阿尔弗雷德拿手机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偶像剧,男主角俊俏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就那样静止了。
心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一道如有实质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巴撞进了大气层。灼烧着空气里的氧直到耗尽,强烈地、势不可挡地降临在他的领地。
“先前提到了,国土的变化也会反应在意识体上,也就是说自然灾害等不可抗力也会对他们作为人类的身体造成影响。”
阿尔弗雷德之前在于这些“同类”第一次接触时,也曾密集地有过这种感觉。那就像从三千米高空坠下的雨点穿透了皮肤与骨骼,直接打在了心脏上,有细小而稀薄的,也有大雨倾盆的,把他浇地找不到方向。
“另外还有很有意思的一点,就像大自然中很多生物之间会产生共鸣一样…”
对!就是这个!阿尔弗雷德看一了眼俄/罗/斯人,如果说与他初见时就像面临一场西瓜大小的冰雹,那么这次同样强烈的感觉…答案只有一个了。
“请等一下!”清亮的男音响彻全场,目中无人的命令式语气。
到底有完没完!威尔博士有点绷不住了,刚才好歹没有出言打断过自己,怎么阻止之后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呢:“美/国先生?”
阿尔弗雷德一脸兴奋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事,他猛地站起身撩下话后却又故作玄虚:“嘘…”神秘地把手指抵在了嘴唇上,他很满意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意识体们或惊讶或疑惑地看着中间这个最强大的同类,领导人和工作人员也都静了下来,听听这个“人如其国”的嚣张小子想说什么。
“有一个不得了的家伙来了。”
扬起的嘴角像是胜利者的佩剑,挥向了下一秒被推开的会议室大门。
王耀已经是第三次抹去额头上的虚汗了,他不自然地整了整西服——上次穿这么正式还是大学毕业之后去参加招聘会。
他也已经是第十次做深呼吸了,这种像是被异物堵住心口的迫切感,随着一步一步接近目的地达到了半年来的最高点。
这些日子以来,王耀都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日复一日陷入昏睡,被来自远古的记忆填塞满每一寸大脑容量。他甚至已经无法判别由此造成的头部阵痛是幻觉还是真实,更别提理解偶尔清醒过来时遇见奇怪的人对他说的话。
不过王耀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国际新闻中才会出现的场地。他紧张地吞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唾沫,无法否认,离大门还有十几步就已经涌起了不妙的感觉。
王耀停在门前最后一次暗自打气,就在今天,就在这里,就在这扇门之后,他的命运将迎来板上钉钉的全新释义。
要争气!别丢脸!是人都好面子不是吗,尤其现在,他所代表的可是国家。
但是谁能告诉他该如何应对在如此肃穆的场合下被上百条视线直视,谁又能告诉他为什么这群人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到来一样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他?
冷静,王耀,冷静。
王耀在缓缓关闭的门前站定,任由背后的光辉随着门缝逐渐削薄,最终聚成一条细线消失在他的背影上。无形的劲浪从会议室的中心点向他席卷而来,可这无法撼动他保持稳重的微笑,不拘且沉静——其实是被吓呆了。
噙着笑容缓缓环视一周,若有若无的气场将射来的目光一一扫落,锋不可挡却又文质彬彬——其实是实在不知道该看哪儿,茫然四顾。
别干站着不动啊王耀!你不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了吗?天呐,这里坐着的都是大人物啊,别站在这里犯傻了好吗?脸都被你丢光了!
“Hey,你来晚了。”
在场除了王耀,另外还有两个人站着,这少年人的声音肯定不是那个花甲老人发出来的,那就只有中间的男孩子了。
王耀看了看他座位前的标牌,踌躇着开了口:“贵国的欢迎礼,真是隆重。”
我到底在说什么?驴唇不对马嘴好不好!王耀啊王耀,别再瞎bb了。
王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众人瞩目之下走完这道楼梯出现在全场中心的,好在当他落座后立刻有人打破了僵局。
“…我想,这是因为这里是美/国,所以身为美/国的化身才会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感应到其他国家,这也就是刚才我所提到的共鸣。”威尔博士庆幸方才没有爆发,他悄悄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那么接下来,我为大家分析一下觉醒的过程。”
“睡眠是人类延续生命的必需,而这次异变所引发的觉醒也发生在睡眠里。”威尔博士欣慰地看着总算把注意力放在捣乱之外的青年:“也就是说,诸位意识体会像是得了Kleine-Levin syndrome一样——也就是’睡美人症’,在完整地获得国家记忆之前不间断性地陷入长时间昏睡中。”
阿尔弗雷德望向坐在法/国人另一边的黑发青年,他本就闲得无聊,周围的人又不理他,这下可好,有新的取乐对象了。
“而觉醒的具体时长,是根据国家历史的长短不尽相同。”
王耀听得很认真,他本就是学而不厌的性子,而且这是事关他全新身份的要事,尽管已经被提前告知了一些,但被嗜睡症困扰了将近半年的他依然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哪里来的手机?
光滑的桌面成为了滑动传递“小纸条”的最佳“帮凶”,王耀看着不偏不倚地停在自己正前方的手机,顺着它来的方向望回去,金灿灿的呆毛跳动着向他打招呼,再配合天衣无缝的爽朗笑容,似乎在说:快拿起来看一眼,不看可是你的损失哦?
喂喂喂,大庭广众开小差真的好吗?我们又坐在正中间,你这个举动所有人都看到了好吧?等等?所有人?
王耀犹豫着转念一想:那人可是美/国的代表,我要是当众不给他面子是不是会破坏两国关系?
“并且经过意识体们的确认,记忆都是以从古至今的顺序逐渐觉醒。”威尔博士是眼睁睁看着小男孩把手机像橡皮一样弹过去的,你也太自由散漫了一点吧!祖国大人!
以国家为己任的王耀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解开锁屏,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打在备忘录里的英语句子:“Hi,迟到者,我是阿尔弗雷德,你叫什么?”
真的是传纸条啊!在这种场合说像搭讪一样的话真的没问题吗?
可是看都看了,什么都不回复会不会显得太小家子气?
王耀撇了撇嘴角,想到一个好主意。
阿尔弗雷德一把抓住了回传的手机,面对法/国人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的言论做了个鬼脸,他一定没有注意到威尔博士的脸色变得铁青。
不过下一秒他自己的眼角也抽搐了几秒——看着屏幕上汉英双语的长串国名,阿尔弗雷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想知道这个名字了!
哼,有点意思,总算找到乐子了,看我怎么玩你。
阿尔弗雷德又迅速打了一行字,再次放在桌面上滑了过去,他也一定没有注意到全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俩的一举一动上。
可阿尔弗雷德是ky,王耀不是。他看着再次传过来的手机没忍住扶了一下额头,悄悄透过指缝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果然都在用探究的眼神盯着他们看。他几乎可以想到类似的新闻公报了:中美双方在会议上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并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
“放轻松,我的女孩,别紧张,等会要不要去一起喝杯可乐?”
女孩你个锤子!紧张你个锤子!可乐你个锤子!这种腔调是从哪部影视剧里学来的!还是说美/国人真的都是这种样子?
抓着手机的掌心一顿,“啪”地一声砸在了桌上,旁边的法/国人见状幽幽递过来一句:“要不要我跟你换个座位?”
“…先生?中/国先生?”
礼貌地婉拒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的男人之后,这才注意到试图正题的威尔博士正在叫他,没办法,王耀对这个称呼的接受度暂时还不高。真是苦了老先生,遇到这么些人,脸上的皱纹都深得能挤死蚊子了。
“是的,博士?”
“您是在场意识体中..或者说全世界最为年长的国家,冒昧地问一句,您是花了多久才觉醒完毕的?”抛出一个问题,这下你们俩总没空折腾了吧?
王耀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事实上,我还没有完全觉醒。”他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主席,早已获知这件事的他并没有阻止王耀说出真相:“如您所说,我国的历史过于长远,所以即便从异变伊始至今已经长达半年,我仍旧还未接受全部的记忆。”
这倒是闻所未闻了,威尔博士的研究欲望高涨起来:“这也就是说,您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国家意识体?”
“是的。”王耀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差500年左右吧,再睡两觉就差不多了。”
王耀故作轻松地笑了,但只有同为意识体的国家们才能明白这其中有多么痛苦。被庞大的记忆储量入侵大脑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普通人类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种撕裂大脑皮层的痛觉通过梦境直达深渊的最底层,可他们却连一声叫喊都无法发出就被海量的残片吞噬。
大脑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四肢也在睡梦中无法动弹,就像沙漠里遭遇风暴的旅人,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漫天黄沙,不知何处是尽头。
500年?1000年?2000年?在短时间内囫囵吞枣地接受和理解这么多年变迁,可不是上历史课这么简单,在长时间的昏迷中,意识体们品尝到了无助与绝望的滋味——他们往往在清醒后自言自语: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自己。
王耀也免不了这么暗自伤神,他所经历的折磨是其他人的两倍、三倍,甚至十几倍。
想到这里,王耀又忍不住头痛起来,这是还未觉醒完毕的副作用之一,通常有这种预兆的话意味着即将陷入昏睡,继续接受炼狱的考验。
这是一种力量与平凡的交替,是生命与存在的升华,是亿里挑一的殊荣与蜕变——但却不是他们自愿的。
王耀觉得自己的眼皮快要打起来了,威尔博士好像又问了什么,可耳边的一切都在无声的风里远去了。
有比在正式场合晕倒了更令人尴尬的事情么?
有。
那就是一睁眼发现一张不算太熟悉的大脸凑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惊得王耀挥手就是一拳,拍掉了对方的眼镜才发现原来这是刚才有过几句对话的美/国人。
“喂!”实际上阿尔弗雷德并没有被打到,只是这副还没戴惯的眼镜被挥落了而已。
“…抱歉。”王耀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刚睡醒而迷糊了。
“没关系。”阿尔弗雷德没有上纲上线,配合那双晴空般的眼睛,简直就是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我睡了多久?”王耀被这半年来的遭遇折磨怕了,总是一觉就睡到了天昏地暗。
“两个小时左右。”阿尔弗雷德晃了晃手机。
还好,还好。随着觉醒过程进入尾声,似乎睡眠状态逐渐趋于常态。两个小时,梦中的历史进程大约又推进了两百年左右,却又是一个朝代的更替,王耀垂下眼帘晃了晃脑袋,想要理一理思绪。
落地窗外的鸟儿盘旋着在玻璃前掠向了远方,淡黑色的影子像是走马灯一般投射在屋内的地毯上,把残碎的记忆拼凑、播放、保存。
阿尔弗雷德知道先前带给自己危机感的男人就是他,这是源于接受了国家记忆后对全局的把控,可惜,现在的他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年轻人也没有成为真正的国家,或许只是觉得换了个新身份很有趣而已。
“哧溜..”阿尔弗雷德不解风情地大声吸了一口可乐:“你真可怜,居然有那么长的历史。”
“……”王耀迟疑片刻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是啊…年轻真好,你是不是只需要普通地睡一觉就觉醒完毕了?”
“嗯!”阿尔弗雷德骄傲的表情像是觉得自己再一次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那你是怎么被人发现的呢?”王耀等大部分意识体,都是由于各国在人口普查中寻找半年来长眠不醒这一症状的人,才在茫茫人海中被找到的。
“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力大无比,以为获得了超能力,就到处去除暴安良,就像超级英雄那样~”阿尔弗雷德眉飞色舞地说道:“然后就轻而易举地被CIA发现了。”
还真是…有美/国人的风格。王耀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和小伙子聊了一会精神都好了不少:“美/国先生..”
“别这么叫我,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吗?全名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
那么长的名字,谁记得住啊:“那..阿福?”随口按习惯做了一下缩词:“你怎么在这里?”
“来看看你。”阿尔弗雷德才不会告诉他是因为坐在会场里实在太无聊了,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偷偷溜出来,可是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于是就藏到这间休息室里,总比那种庄严肃穆无趣至极的地方好得多。
“那还真是谢谢你,阿福。”王耀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听着像是家乡土狗的名字,等下还是叫“阿尔”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阿尔弗雷德看着东方人的笑颜一头雾水。
“我的原名是王耀。”
对于王耀而言,即便知道对方是美/国的意识体,也想趁现在——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与其好好相处了。
梦里的记忆还未显现,但每个人都在校内学过的近代史告诉他,剩下200多年的记忆绝对是不堪回首的伤疤。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痛不欲生,将会在下一次睡去后清晰地印入脑海里吗?那时,对眼前的少年又会是什么样的看法呢?
“那…你有梦到关于我的部分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耀突然有点庆幸:“稍微有一点吧,你刚来大清通商时候的事。”下一次梦见的,就是你侵略者的模样了吧。
“呐哈哈哈哈哈~”阿尔弗雷德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想起来了,毕竟历史不长:“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很有世界第一的风范了对吧~”
“我只记得有一个花旗国的小鬼在我的宫殿到处乱跑。”王耀有点心不在焉。
顺着刚才的想法,王耀意识到眼前的美/国可是觉醒完毕了的,也就是说他完全记得之后那段历史,却毫不避讳地在受害者面前嬉皮笑脸,到底是缺心眼还是故意的?
很明显,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他还在喋喋不休地彰显自己的魅力:“是吗?我记得那个时候很好奇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结果一直没问出口,哈哈~”
还有,近几年与中/国与美/国之间的各个领域都有一腿,相互遏制勾心斗角,这一切也都已经灌输进阿尔弗雷德的脑海里了才对,而他却在中/国的化身面前表现地满不在乎。
“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这些记忆到底是真的还是杜撰的?”阿尔弗雷德和王耀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明明是一些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的事,现在却好像自己曾经活在那个年代,真有意思~”
“阿尔。”王耀决定试探性地问一问:“你成为国家之后,难道没有想做点什么吗?”
“诶?”阿尔弗雷德理所当然地说出了一个令王耀不知如何回答的答案:“我只是觉得很好玩啊~换一个身份什么的,而且全国只有我能做到!既特殊又刺激,不是吗?”
“……”
如果那些在会议厅里的人知道他身为美/国的化身,却是这种想法,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目瞪口呆,又有多少人会笑倒在桌子底下,威尔博士等在场的美/国国籍人士会不会吐出一口老血。
王耀扶着额头感慨: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以自己的年纪,对国际时政等等多少有些关注,而这货压根就还是个孩子。
经年之后,两人是否还会想起这一天,并且在叹息中回味“最美不过初见”——无论是两百年前,还是眼下时点这份单单纯纯的真实,真真实实的单纯。
“第一次来美/国?”
“嗯,工作忙,很少出国。”
像是两个在派对中认识的新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消磨至时近晌午,虽然王耀也曾提起过:“我们是不是该回会议室了?”
却被阿尔弗雷德拨浪鼓似的摇头拒绝了:“不去,好不容易逃出来…呃,我是说,既然如此,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这…”王耀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大胆的提议:“不太好吧。”让他有一种翘班会被扣工资的感觉。
然后就被今天这场会议的东道主国怂恿着推出了门,老天,中/美两国不好好开会一起去逛街了,说出去谁信啊。
亚瑟·柯克兰,英/国的意识体,作为一个成熟的大国,他认为自己应该在散会之后,去休息室看望一下同属常任理事国的中/国。无论是做好两个国家的外交工作,还是作为同类去打个招呼,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很明显,与他想法相同的不止他一人,所以当他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时只是愣了一下:“俄/罗/斯..先生。”
伊万·布拉金斯基看上去不太高兴,见他前来也只是轻哼了一声。
“您好。”亚瑟本着礼仪周全才如此客气:“您也是来看望中/国先生的吗?”
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家伙,无论是记忆中的俄/罗/斯,还是刚才这头熊差点与美/国干起架来时,险些误伤坐在中间的自己。
亚瑟暗暗下决心,如果可以,下午的会议绝对不要再坐在他们两个中间了,另找一个冤大头换下位置。
伊万没说话,让开了堵在门口的身位扬长而去。
亚瑟向屋里望去,空无一人:“这是…”他巡视一圈,把目光放在了桌上的可乐空瓶上。
好吧,看来有一个更大胆的家伙先行一步了,可是他们会去哪儿呢?
国家,这两字在阿尔弗雷德心里的位置很浅,就像大部分美/国人一样,他们认为:人权比主权更重要,自由比爱国更实际。
所以即便成为了拥有这片土地所有记忆的意识体,阿尔弗雷德也没能立时三刻承担起这份责任,或者说,根本还没有意识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如带着中/国在商业区乱晃就属于后者。
“阿尔,你不要眼镜了?”王耀好不容易追上了到处乱跑的阿尔弗雷德。
“什么眼镜?”阿尔弗雷德抓着刚买的汉堡,带着嘴角的油渍转过了头。
王耀手里的是那副在休息室被他打落的平光镜,他有点无奈地看着两手捧着饮料和食物,嘴里含糊不清的年轻人:“喏。”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阿尔弗雷德吞咽着。
“这副眼镜没有度数吧?为什么要戴着?”如果没记错,其实在美/国,人们觉得戴眼镜是一件很挫的事情。
王耀见他没手接过,便示意他低下头,帮他架在了鼻梁上。
“谢谢。”阿尔弗雷德从纸袋里掏出另一个汉堡塞给王耀,当作是谢礼:“这个啊..是觉醒完后的记忆告诉我代表了德州,所以我才随便找了一副戴上的。”听上去有点莫名其妙,但却是事实。
“原来如此。”王耀扫了一眼躺在肩膀上的长发,其实这也是觉醒的产物。他原本可是清清爽爽的短发,一觉醒来头发长了一截,而且还被告知这代表了一部分国土,所以剪掉什么的就别想了。
阿尔弗雷德可不管别人爱不爱吃这东西,对于他来说这是高规格的礼待了:“接下来去那边吧!嘿嘿,你难得来一趟怎么能不去最繁华的地方逛一圈呢?”
“可我不是来旅游的…”王耀的小声嘀咕理所当然地被忽视了,他看着再次迈开步子的青年,忍不住问道:“阿尔…你多大了?我是指作为人类的年纪。”
“19。”阿尔弗雷德反问道:“你呢?”
可是你看上去还未成年,而且心智才14岁左右吧?这种话王耀才不会说出来呢。
“比你大很多。”王耀越来越确信这孩子的一举一动并不是装出来的,真的是一朵温室里的天堂鸟,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是吗?我以为你和我差不多。”阿尔弗雷德看向有着一张娃娃脸的王耀。
王耀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差点忘了这茬,自己因为长相显年轻而被质疑过很多次真实年龄,又有什么资格吐槽别人。
“怎么样,这可是我强烈推荐的餐厅~”正是饭点,阿尔弗雷德把王耀推进了冷气充足的室内,面对面坐了下来。
王耀其实并没有饥饿感,这似乎也是觉醒带来的,他也曾臆想过:难道成为国家后要靠吃能源喝石油?这对于一个出生在美食国家的人来说也太残酷了吧!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不饿就不能品尝美味了吗?不知道有个词叫“嘴馋”吗?
不过…这里不就是快餐厅吗?两个穿着正装的男人出现在这里不奇怪吗?王耀看向已经开始点餐的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客随主便吧。
闹市区的正午,肉香弥漫的餐厅,来来往往的陌生人,谈笑风生的各色人种,组成了多元文化的一部分。
王耀兴致缺缺地四处张望着,话说回来,会有人把第一次待客的地点放在快餐厅吗?学生?网友?情侣?胡思乱想间把目光落到了店内的电视机上,当前节目似乎正在谈政治话题。
“…哦是的,我认为当前的中/美关系就像是正在吵架的小夫妻。”
王耀刚把耳朵竖起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看了眼正在与服务员交流的阿尔弗雷德,稍微把身子侧向了电视屏幕的方向。
“他们在竞争与合作的同时,口角不断,但是再不喜欢对方,也得在一起过日子。”
评论员说得头头是道,还举起了例子:“你看,他们俩吵管吵,可是动手么?每次不都是吵半天然后就没声了么?”
“说的没错。”另一位评论员接过话:“之前美/国把中/国惹生气了,还不是像个跟女朋友吵架的小男孩一样打电话过去道歉么?”
说着还现场模拟了起来:“喂?唔…我是美..美/国,哦是的..是的…请问中/国..哦哦,我是想说…之前的事我不是故意..oh亲爱的请听我说…不是,不是那样的…请相信那只是一次意外..好吧,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等会还会打给你的..I love you。”
王耀扶着额头,把面部表情全部藏在手掌后面,想吐槽却又不知该说给谁听,面前的美/国吗?告诉他:那边有人说我们是夫妻呢!这种话完全说不出口啊!
“耀?”阿尔弗雷德自来熟地叫了他的名字:“怎么了?又想睡了?”
“不…没什么。”王耀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再次把头扭向了电视那边。
“中/美双方应当明确底线,寻求可以妥协的领域,这比任何婚姻关系都要复杂,既不能仅凭嘴上功夫一较高下,也不能成为敌人爆发战争。”
“敌人?战争?”很明显,阿尔弗雷德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在说我们吗?”
“……”王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先不管那个,这个套餐你要XL号的还是XXL号?”
“……”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能如此简单就好了。
然而——
“耀,听说中/国人是种族主义者?这一点都不民主!”
“耀,宗教在你们那里是禁止的吗?”
“耀,中/国人这么多,你们是不是特别拥挤啊?”
“耀,你会功夫吗?你们应该都会吧?”
“耀,你们家是不是所有人都擅长数学?”
“耀,在你们那里是不是都喜欢随地扔垃圾,素质特别差?”
“咔嗒。”王耀的叉子砸在了盘子里,他用暴起青筋的手尽量轻缓地拿起纸巾按了按嘴唇:“食不言。”
“耀,听说你们连婴儿都吃?还卖人肉罐头?”
“滚蛋!”就不该期待这个ky会收敛,王耀狠狠地白纸揉成一团摔在了桌上,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第一,不要嘴里嚼着东西说话!第二,虽不然不知道你的国家..哦,也就是你,都给国民灌输了一些什么奇怪的思想!但是这些话由你问出来之前能不能先翻一翻自己的记忆再说话!”
电视机里的评论还在继续,只是这句“美/国或许是最了解中/国的”放在眼下,让王耀觉得有点讽刺,他自认脾气很好,却也停不住自己的嘴了。
“谣言出于无知,有心人炮制这些抹黑的话根本就是在害怕我…害怕中/国崛起!”王耀看着一脸无害的阿尔弗雷德,好不容易对他的第一印象好一些,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我打破了原先由你们主导的世界政治经济格局,这让你这种人在心理上无法接受了吧?于是产生了恐惧,紧接着就是对我的发展和建设横加指责。”
连珠炮似的发难,有理有据。但是别忘了,王耀现在与阿尔弗雷德的差距就在于——他还没有近代与美/国种种交锋的记忆,这些平时从媒体新闻里看来的说辞听上去冠冕堂皇,却只是冰山一角。
“你为什么要生气?”阿尔弗雷德惊讶了一秒,满脸不解:“生气的应该是我吧?一个非民主的国家在当今的国际社会中拥有这种权力和国际影响力…”
张嘴就要说出“令人恐惧”,却硬生生的憋了下去,全世界最伟大的国家亲口在竞争者面前承认害怕不是他的作风。等等…竞争者?王耀吗?
“尤其是近年,哪里都跟我对着干,就算是有密切合作,你在大方向上也依然是个剥削者。”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不悦?生气?迷茫?
现在的美/国青年到底是在以人类的身份与王耀对话,还是以国家的身份与中/国对话,连他自己都已经不太清楚了。事实上阿尔弗雷德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懂这些,以他的资历,对这种领域从来不感兴趣。就像大脑自动组织了有效信息,他只要负责张嘴说出来就可以了。
而王耀,明白了什么叫鸡同鸭讲,可是作了20多年的普通人,又怎么能真的体会到他说的这些风云,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穿梭在陷入了沉默的两人之间的,是电视声音信号的传递:“同理,中/国也是最了解美/国的存在。”
王耀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根本不了解美/国。
“咳。”阿尔弗雷德从混乱中回过神:“耀…我..”
“算了,先吃吧。”王耀明白自己也有点失态:“我们以后还有更多机会在工作场合这样对峙吧。”
后一句话,王耀不知道是内心深处的悸动,还是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口,但这次突如其来的交锋姑且被搁置了。
“耀…”
“没关系。”
“不是的..耀…”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耀!”
“又干嘛!”
“我..没钱买单了。”
“……”
“啪嗒。”王耀的叉子再一次掉在盘子里:“Excuse me?”
“你有吗?我忘记刚才买汉堡的时候都花完了…”阿尔弗雷德恢复了小天使般人畜无害的面容,从平光镜后向王耀发射求助电波。
“……”王耀僵硬着摇了摇头,他这次来美/国是为了工作,所有行程都被安排妥当,按计划并没有自由出行的选项,自然也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应当准备些美金作为日常开销。
“卡也行。”阿尔弗雷德很自然地把王耀的钱当自己的用。
“没有。”别说卡,本次会议事发紧急,王耀连手机都扔在了国内没带出来。
“……”美/国人难得一见的陷入了沉默。
“你们这里…能手机支付吗?”王耀小心翼翼地提示道。
“我的手机刚才拍完照就没电了…”
“……”
这就很尴尬了,经济实力数一数二的两个大国却没钱付账,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面面相觑的两个人再次安静下来,王耀不自在地推开了盘子,想表达自己并不是吃霸王餐的人。
“要不…你先留在这里,我去找熟人来付?”阿尔弗雷德提议道。
“不不不,你一去不复返怎么办。”有了刚才那段不愉快,王耀不是很笃信阿尔弗雷德会不会做出这种事。而且找谁?总统吗?
“呐哈哈哈哈~别担心,我会回来的。”阿尔弗雷德大笑着站起了身,不顾王耀的反对就往门外跑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哦~”
“喂!”逐渐远去的背影就像一道抓不住的光,日后想来,这可能是王耀最后一次给予那个人最慷慨的信任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或许也是阿尔弗雷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管不顾地想要保护这个人。
(下)
“嘣——砰——”
“阿尔——”
爆炸声、惨叫声、玻璃落地声在同一时刻响起,淹没了王耀撕心裂肺地呐喊:“阿尔弗雷德——”
冲击波是从餐厅门口那里来的,这种程度摧残说明爆炸中心不远,说不定…说不定…
“阿尔!”王耀顾不上落在身上的碎屑,他的座位非常靠里,除了被尘埃扑地灰头土脸,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可阿尔弗雷德就不一样了,他刚出门就遭遇了爆炸,被卷入其中的可能性很大。王耀的脑海里一瞬间出现了过去千年间被踩在脚下的尸体,成堆的尸海中有得是断肢残骸,新鲜的黄白浆汁与腐臭的枯骨嶙峋混杂在一起,堵在记忆深处不见天日——以至于他当时醒来后就吐了。
“阿尔!”王耀扶着椅背起了身,绕过或蹲或躺的受害者向原本是门的方向走去。不..他不会成为梦中那样的…
脚下一磕,踢到了一截淌着鲜血的手臂,顺着向上望去,是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的中年男人。
不是他。
踏过掉在地上的食物,推开横倒的桌子,倒在地上的金发青年呻吟着想要爬起来,王耀急忙前去搭了一把手。
不是他。
原本容两人通过的玻璃门只剩下一个大洞,一块巨大的墙壁倒下堵住了出口,也把一个可怜人压在了下面。
不是他。
“阿尔!”王耀不死心大声喊叫着,试图从此起彼伏的哀鸣中收到一点回音,却只在瓦砾的反光中发现了一副熟悉的眼镜。
还不等将它从地上捡起,似乎还嫌这里不够乱,更糟糕的情况接踵而至。不远处传来了接连不断的枪声,出膛的子弹四处飞射,无眼无心,收割生命。
只是稍稍一愣,死亡金属的声音已经接近了这里。这不能怪王耀,作为人类的20多年是在国内平静的城市度过的,别说没遇到过恐怖袭击,连抢劫都没亲身经历过;而作为国家的记忆,除了偶有发明的管形火器,大部分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
“趴下!”一个健壮的影子从灰扑扑的废墟里向他扑来,准确地擦着流弹将王耀压在身下。
“砰。”王耀眼看着柜台上又多了一个弹痕,不过那不重要:“阿尔?”
“你傻乎乎站着干嘛?”阿尔弗雷德的脸上有一道划痕,让白种人的脸庞染上了一缕殷红。
王耀一时语塞,刚才确实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抱头蹲防的人群中间,不瞄准他打还打谁?
“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尽量平淡地把话题转移开。
“你在担心我?”阿尔弗雷德随意抹了抹脸上的血液,晕开的血色看上去像是脸红的小男孩:“科学家说了我不会死的~”他看似开小差,其实关键的部分还是听得挺清楚的。
王耀撇了撇嘴,怎么忘了这一茬:“那我也不会死,你这么急着扑上来干嘛?”这种非要扳回一成的话语有些幼稚,导致他刚说出口就想收回。
“你还没有完全成为国家,万一这条不对你适用呢?”
别看阿尔弗雷德现在笑嘻嘻的,他刚刚从爆炸点逃过一劫,依靠的还是作为这片土地化身的直感。
就像在会议上先一步察觉到了王耀这个“威胁”一样,在靠近门口的时候他也有一丝这样的明悟,还疑惑了一下王耀不是在自己身后吗?难道又有同类来了?
可当阿尔弗雷德推开门的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了近在咫尺的是什么,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充当人肉炸弹的家伙拉下了引线。尽管以最快的速度一个翻滚退到了墙角,却依然被席卷而来的狂浪结结实实地顶在了墙边。
好在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超越常人,除了有点耳鸣和被尖锐的碎屑划破了脸颊,他是方圆十米内唯一一个站起来的人。
不及查看周围的伤亡情况,紧接着被不远处的机枪扫射逼进了身后的掩体里,刚蹿进来就看见王耀一个人立在中央当靶子,急忙一个箭步把他拉进了身下。
王耀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响,压得两人抬不起头来。阿尔弗雷德完全趴在了王耀的身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大脑,保护着最重要的部位,比平时快了一拍的呼吸打在王耀的额头上,紧迫又温暖。
眼看似乎不太安全,就着拥抱的姿势腰部一使劲,带着王耀滚到了供人休息的沙发后,这才稍微喘了口气。
“喂..”王耀有些不自在,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在地上抱着打滚算怎么回事:“可以让我起来了吧?”
可能是表达有问题,或者阿尔弗雷德的脑回路正在高度紧张:“起来干什么?继续当靶子吗?”说完按着王耀的手命令道:“你老老实实躲在这里就行了。”
王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吗?”
“……”阿尔弗雷德这才发现会错了意,急忙挪到一边:“抱歉…可我是为了保护你。”
近在咫尺的晖光闪烁着人类的希望,沉静如王耀也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从而无法对他的话产生任何质疑。
王耀撇开眼不再去看,深怕被吸进蓝色的虫洞里无法自拔,随口扯道:“你家也太危险了吧?”他坐起身,手边触摸到了掉在地上的金属餐具:“放心吧,我有自保能力。”虽然没实战过,但他和所有国人一样对千年文明中的武力打击部分信心满满。
“再说了,那你也应该先保护自己的子民才对啊?”
“诶?”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国家是由领土、政府、人民构成的,没有人民的国家只是一个空壳。人民会在国家危难时拿起武器保家卫国,一个有实力的国家则会为人民提供庇护——应该是这样才对。
而阿尔弗雷德呢?这片国土的意识体在人民处于危难的时刻他做了什么?不顾躺在地上呻吟的子民把一个最多被称为合作伙伴的“准”对手护在身下?
阿尔弗雷德有些茫然了,自从成为如此特殊的人类以来,他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一味地觉得这很有意思——甚至可笑到因不用再去学校而沾沾自喜。
至于梦中长存的记忆,更是被他当作茶余饭后的趣谈扔在了脑后,偶尔在怼人的时候拿出来翻一翻。究竟意识体支配了他,还是他支配了意识体?
这样的阿尔弗雷德,配得上“国家”二字吗?
“我…”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强而有力的在他的胸腔里回响,被激发出来的疑问盘旋在这副身体的每一寸经络里。既是警醒,却也是惘然若失,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砰!嗒!”
王耀不知道阿尔弗雷德为什么突然掉线,他只看到一个提着枪的黑衣人闯进餐厅,像是在搜寻还活着的人。他拉了拉阿尔弗雷德示意他的半个脑袋露在了沙发外面,结果这货却像稻草人一样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衣人迅速举枪冲着两人藏身的方向扣下扳机,却在第一颗子弹未出膛前不知道被什么锐器狠狠地扎中了手背。
王耀保持着将餐叉掷出的姿势,另一只手狠狠地揪了一下阿尔弗雷德的胳膊:“喂!跑!”
“啊?哦…”阿尔弗雷德皱着眉站起身,很明显还沉浸在苦恼中。
黑衣人随手拔掉了叉子,这点伤口不痛不痒,高喊道:“清洗这个腐朽的国家!”又加了一句听不懂的号子,再次把枪口对准了试图转移的两人。
“嗖——嗖——”
两把从地上摸来的餐刀精准地打偏了枪口,虽然王耀对现代热武器暂时没有任何印象,但是冷兵器可是在记忆中使用了上千年,初上手也零失误。
可阿尔弗雷德却停下步伐不动了,那句“腐朽的国家”是无法避过的一梭子弹,穿透了他本就局促不安的心脏。
我正在腐朽吗?连这个国家的人民都这么看待我吗?我哪里做错了!
像是一副无声的投影画,阿尔弗雷德唯一清晰听到的就是自己上下颌牙齿的碰撞声,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满脸不可置信的黑衣人面前:“闭嘴!”
王耀来不及制止,在他看来,说好听点叫英雄主义,其实就是个鲁莽汉子。好在枪口已经移开,但这同时也是个坏消息。
向上偏离的弹道打断了房顶摇摇欲坠的装饰灯,精致华美的灯具此刻只是一堆会夺去正下方孩子性命的重物。
阿尔弗雷德的拳风呼啸着砸塌了黑衣人鼻梁的同时,王耀飞身抱起了哭泣不止的孩子滚向彩色残片的另一边。
“阿尔!”
碎裂的光线模糊了那个背影,在危险的刹那掠过一道生死存亡的反光,倒映出站立的一方。
别臂夺枪,档击绊腿,最后重重地用枪托砸在后脑勺上。从来没学过的技能由这个常年发起战争的国家意识体做出来,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阿尔弗雷德利索地扒下了他身上的机枪,连带弹夹和绑在大腿上的备用小手枪都一起摸了出来,这才转身向王耀看去。
“不哭不哭,告诉哥哥,你妈妈呢?”
“呜呜呜..”
“乖…好孩子,勇敢一点…”
“呜呜…嗯…”
王耀蹲下身,搂着怀里哭声渐渐小去的小女孩,安抚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在她耳边低语着。
“耀…”阿尔弗雷德看着这场景愣了一会,再回神,眼底是没来由的凌厉与执拗:无论是守护还是觉悟,果然…还是王耀做得更好一些吗?他忙着保护这个国家的孩子,我却在痛打自己的子民?
“阿尔,可能还会有他们的人过来…”王耀抬起头,想要征询阿尔弗雷德的意见,却被打断了。
“我知道。”斩钉截铁的回答,吐出的话音里包含着逐渐蒸腾的自我与暴戾,还未成熟的年轻人要钻牛角尖了。
王耀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阿尔弗雷德扔给他的小手枪,登时抽了抽眼角:“我不会用这个…”
“……”这次换阿尔弗雷德无语了:“你还停留在挥刀舞剑的年代?”
“我家禁枪…”虽然对方说的也是原因之一。王耀把枪还给了他,与其使用不熟练的武器造成误伤,他宁愿不用:“而且你这是什么语气?我近代战争中哪次是靠武器比别人先进而胜利的?”
仿佛又有一把利剑插进了阿尔弗雷德的胸膛,他总觉得自己就是被讽刺的对象。和只是靠历史书中的知识说出这句话的王耀不一样,阿尔弗雷德的脑海里有完整的画面,提醒自己当年是怎么被狠狠玩弄了一番。
握枪的手松了又紧,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看着对小孩子温言相劝的王耀,却是说不出来的烦躁。
“呜呜…妈妈..妈妈不见了…”
小女孩的哭腔又脆又亮,把阿尔弗雷德的注意力拉了过去,他抢先开口道:“别怕,有我在。”
温柔与强大并存,阿尔弗雷德现在急需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所有人。坚定的手掌捂暖了女孩的额头,再抽离时已然下达了命令:“所有轻伤或者还能动的人把重伤员抬到后面的厨房去,那里有后门。”
餐厅里的人能跑的都已经跑了,剩下或躺或跪的人都是反应没那么快或者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人,但凡是睁着眼的,都看到了这个年轻人是如何在几秒钟内把穷凶极恶的歹徒搏倒,对他的话自然没有异议。
阿尔弗雷德扶起了小女孩:“宝贝,你去那里等着好吗?”
“可是…妈妈…”女孩的眼角还挂着泪珠,但明显透出一股信任。
“我会帮你找到妈妈的。”阿尔弗雷德的微笑是最好的治愈剂,可王耀却看出了些许冷意:“我发誓。”
“……你..你是谁?”
“……”
面对懵懂孩童提出的这个问题,阿尔弗雷德想像所有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样,给自己起一个响亮的称号来回应她,却一时想不出来:“嗯…我是Hero哦~”
总统先生的匆匆离去给下午的会议掀起一丝波澜,再结合迟迟不出现的美/中两国,有多少人都在窃窃私语,对此事加以揣测。
“所以…是他们俩私奔被抓了个正着?”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发挥了法/国人特有的浪漫和胡说八道。
“看起来是出事了呢。”谁能想到这么高大的俄/罗/斯人一开口却是软糯的声线,并且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幸灾乐祸。
“唉,哥哥我看着他们俩上午打得那么火热,早就有预感会这样了。”长发男人拨弄着不知在午休时哪里去弄来的玫瑰花。
“真希望你脑子里能有点正常的东西。”亚瑟似乎天生看弗朗西斯不顺眼,就像阿尔弗雷德与伊万一样。
“哦?小亚瑟觉得’爱’不正常吗?”
“这不是重点!”
“咳,安静…请安静一下..”威尔博士第一次觉得自己该退休了,但那也得先把眼下的会开完:“总而言之,现在科学院与各国的一致决定就是:意识体们的存在暂不向大众开放,这一点还请诸位注意。”
“砰!”又是一个黑衣人倒在两人面前,但这次阿尔弗雷德着意没让他晕过去,他需要获取一些咨询。
“你们是谁?”很明显,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袭击,除去明面上能看到同案犯,藏在阴暗里的才是需要一网打尽的重点对象。
那人的眼神充满着不屑,即便听到了问话也不打算回答,眼珠在凹陷的眼眶里打着转,意图反击。
王耀全身戒备着周围的情况,虽然各个击破是个好办法,但他们毕竟只有两个人。不过好在已经能听到远处传来了交战的声音,想必是出动的反恐部队正在与黑暗势力作斗争,他们不是孤立无援的。
“说话!”阿尔弗雷德扯下了那人的黑色面罩,结果迎面就是一口唾沫。
“呸!”
“啧。”
阿尔弗雷德偏头避过,同时下手狠狠地打歪了他的脸,以他的神力,这真的有点欺负人了。
不等那人吐出嘴里的碎牙,紧接着又是一拳,看得王耀都在一旁肉疼:“阿尔…再打就死了…”这个满目凶光的男孩真的是几小时前初次见面时的他吗?
“不撬开他的嘴,可能会有更多此类事件发生。”阿尔弗雷德皱着眉,从突发事件伊始就没有松开过。
王耀抿了一下唇,他能理解。眼珠一转故意放慢了语速,把下一段英语说得咬文嚼字:“这样吧,他不回答一个问题就扳断一个手指…反正加起来有二十次机会呢~”虽然有些糟粕回忆起来觉得很恶心,但眼下用来威胁一下也不错:“还是说顺着伤口剥掉一层皮?以现在的医学水平不会死的哦?”
“……”阿尔弗雷德比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更加惊讶,这种话是刚才那个温文尔雅,起争执时都不忘克制的中/国人说出来的吗?
“难道更喜欢在脸上刻字?”王耀的手指虚空一点,在男人的重要部位画着圈:“当然,我觉得对于男性而言最惨的还是…啧啧啧。”
阿尔弗雷德配合地抽出了同样是没收来的军刀,顺从话音不怀好意地在男人的脸上擦拭着刀刃。
“……呵,小屁孩!”一开口就得罪人:“听着,我们是清洗这个国家所有污秽的战士!”如果声音没有颤抖就更好了,不过还能期待一个满口血沫的人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呢?
看起来这种威胁还是挺有效的,至少比单纯的暴力殴打更有威慑力。阿尔弗雷德斜眼睨视着没有表情变化的王耀,这个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话,看似纯良的人,不愧是被视作竞争者的家伙。
“污秽?具体是指什么?你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阿尔弗雷德收回目光,一股脑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唔!”跟全世界最飞扬跋扈的人比谁更嚣张?阿尔弗雷德直接把刀刃插进了放肆大笑的男人嘴里:“如果你的嘴皮子不是用来说人话的,那我就帮你割了它们。”年轻人学得真快。
“唔唔!”一连串难听的脏话夹杂着血丝喷溅而出,口齿不清地骂着,但也透露了一些信息。
“干他x的狗屎白宫!腐败专制!富有、自大的政客根本就是一群光吃不干的废物!”
“处于最底层的人根本不被当人看!他x的全都下地狱去吧!”
“全他x是偏见!承诺等于喷粪!这个国家没救了!”
“等着吧!伟大的战士会给予你们最疯狂的惩罚!”
被自己的子民指着鼻子骂是什么样的感受呢,可能阿尔弗雷德是第一个被这样对待的意识体吧。
王耀看向阿尔弗雷德的脸,以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半张被发丝遮住的轮廓,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到了一片粉红正在脸颊上迅速蔓延。
“所以…你们就想破坏长年以来的国家结构?”
出乎意料的是,阿尔弗雷德的语气趋于平静,隐隐发光的蓝眸攫住了近乎疯狂喊叫的男人。记忆的阀门被打开,关于这个国家的一切都被调动起来随着气血上涌,无数掏心窝的话语压抑在喉头,却无法用语言表达。
“我很抱歉某些人的言论让人民产生了对峙和分歧,也理解你们迫切地渴望改变。”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过去将近二十年都没有用过这么柔和的语调跟一个明显是反派的人对话。
“当然,你们所有人都有话语权,但这建立在不爆发冲突与摩擦之上。”
“是,你大可以仇恨美/国的政治,甚至仇恨这个国家,但无法破坏整个民族的品格!”
“我或许可以表扬一下你们比键盘斗士要勇敢一些,至少敢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然而除去了自以为是的面罩,就只是一群被人利用的跳梁小丑而已!只会自私自利地像一群疯子一样发泄,暴露出人性最丑恶的一面!”
成长中的男孩或许变化起来就是那么猝不及防,就像你不知道自家的任性儿子什么时候学会了给女孩子偷偷塞情书。
可惜临到阿尔弗雷德的头上,这份蜕变可不是那么浪漫的事情。
“但是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颠覆这个全世界最伟大的国家,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王耀听着插不上话,虽然心里对有些话觉得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种时候安静地看着就好了,没有人察觉到他脸上的阴晴不定。
“所以才说你是小屁孩!你懂个屁!你能代表这个国家吗?”
涌上脑门的热血凝固了一瞬,心中狂擂的鼓棒停止了敲击,嗡嗡耳鸣中激荡着几个字眼。
你能吗?
从原住民到殖民地,从接受统治到光荣独立,从被剥削到奋起反抗,从羸弱渺小到世界第一。
你能吗?
勇气与智慧、联邦与分野、摆脱与渗透。内斗的不宣而战,走向统一;外攻的步步为营,逐渐扩张。
你能吗?
在战火纷飞里拿捏得当,在资本萧条中同舟共济,在该出手时力挽狂澜,在击败强敌后收获荣光。
你能吗?
一座思维迷宫将阿尔弗雷德困在了中心,不断具现化的历史与变革从四面八方向他汩汩而来,会将其吞没还是成为他的垫脚石?
“阿尔!”
王耀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怔怔地在想些什么,但他看到黑衣人的的一只手似乎在衣服里摸索,难道是…这要是引爆了,他们俩可能被用来印证科学家们所言的“不死之身”,可是厨房里还有人呢!
“砰——”
却不是轰然炸响,而是一颗子弹准确地射入了那人的眉心,直切中枢,一发即死。
“我能。”
阿尔弗雷德的脸上一点都没有第一次亲手夺取他人生命的不安,就像是他本就该这么做,并且早已习惯于这么做。收起“功臣”小手枪,这才慢慢站了起来,面向王耀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看不懂的情绪。
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有什么其他地方正被撕开一道越来越大的裂隙。
王耀松了口气,却也一时无言。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气场的变化,包括那句音量不高但一锤定音的“我能”,都让他不由得生疑:眼前的青年到底是阿尔弗雷德,还是美/国。
阿尔弗雷德的目光落在王耀的身上,这个比他稍矮些的男人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是疑惑?是忐忑?是敬畏?还是…不信任?
午后的阳光没了建筑物的遮掩,直截了当地照射在站在废墟中的两人身上,把代表黑暗面的影子越拽越长。
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短,却又那么长,长到即便能看清对方的身形,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耀…”
“阿尔…”
同时开口打破了沉默,却被第三个人的声音插入其中。
“琼斯先生?”
一个明显是领头人的长官带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反恐部队赶了过来:“您是琼斯先生吗?”
“是的。”阿尔弗雷德还不知道,错过了一次解开误会的机会,就是永远的错过。
那人敬了一个军礼,压低了声音附耳说道:“是总统先生让我来接您的。”
阿尔弗雷德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在他人看来就是一个为人处事都极为成熟的成年男子:“伤亡如何?”
“小规模冲突,持有枪械的人并不多,活捉犯罪分子12名;已疏散民众,伤者送医,具体伤亡人数还在计算。”军人一丝不苟地汇报情况。
“嗯。”阿尔弗雷德一点都没有考虑接下来的话听在不明真相的人耳朵里,是否逾矩:“他们后面一定还有更多人,必须一查到底,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请您放心,会后续跟进调查,初步怀疑有境外人员参与或指示了这次袭击。”
“境外?你的意思是其他国家…”
话语戛然而止,阿尔弗雷德的脊背一阵冰凉,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还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那个被称为亚洲最大威胁的国/家。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这种怀疑,他甚至觉得现在一回头,就会看到王耀正拿着枪指着他,令他毛骨悚然。
阿尔弗雷德捏紧了处于非保险状态的手枪,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缓缓转过身——
“贝蒂!”
“妈妈!”
“不用担心,她很好。”王耀牵着小女孩的手,把她交给了前来寻找的母亲。
“谢谢,谢谢你。”女人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喜极而泣。
“呼…”阿尔弗雷德觉得可能是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自己太神经质了,这不是很和平吗?而且他还救过这里的人民,王耀怎么会是敌人呢?
“啊~是Hero!”小女孩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阿尔弗雷德,高兴地挥着手:“妈妈,是Hero帮助了我!”
“非常感谢你们!”女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和明显是在与军人对话的男人,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当载着两人的车辆缓缓驶入目的地时,已是临近傍晚。
王耀从来没有想过在学生时代从不逃课、上班后从不翘班的自己,有一天会私自离开世界级会议长达整个下午。
而阿尔弗雷德,他也不会想到中午拉着王耀出行时的欢欢喜喜,却在回程的路上变成了始终打不开话匣子的死寂。
“耀…”就算叫出口了名字,他又能说什么呢?阿尔弗雷德抓耳挠腮地憋出一句:“今天的事,谢谢你。”
“嗯?”王耀托着腮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你不止一次救过我,不是吗?还有那个孩子…”令人惊讶的是,白净的脸庞上已然毫无伤痕,连一点点淡迹都没有。
“你也救了我,我们两清。”
“……”
话题终结者:王耀。
王耀不是故意这么绝情的,他现在第一次起了想要赶紧睡去,把最后一点记忆补完的冲动,然后才能与意识体们、与同类们、与阿尔弗雷德平起平坐。
在那之前,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阿尔弗雷德。
说“你变了”?矫情地像是闹分手的女友。
问“你现在到底是美/国还是阿尔弗雷德”?有意义吗?
植根于心底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若是成为一个时代的落伍者,他将会失去的是话语权和拥有的一切。他是,国家也是。
所以王耀索性不说话了,任由沉寂如窗外的路灯柱,随着前行撒下一路静默的光。
在不知真相的人们看来,美/中两国在晚宴上的登场是无比惊艳的。
就像是非要和这群毫无特色的黑西装区分开,显得他们有多么特别,两扇拱门一起被推开时,进入人们视线的是两个精致的白色身影,全场瞩目。
——那位母亲为了表示感谢,利用家中开手工衣铺的技能,用亲手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让他们换下了因几番摸爬而变得脏兮兮的衣裤。
纯白色的两道长虹铺满了所有人的视野,把染成金黄的殿堂熨烫得白璧无瑕。
阿尔弗雷德很享受这种感觉,礼貌地表达了迟到的歉意,与上午毫无规矩可言的年轻人不可同日而语。
王耀尽量保持着完美的笑容稍稍退后半个身位,他不想被看出异样。
“唔…哥哥怎么觉得下一个进来的会是神父。”
“嗯?”
“他们俩明显是把这里走成婚礼红毯了吧?”
“呵呵,那还真是个国际大新闻呢。”
“美/中联姻?是还嫌不够乱吗?”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谁要结婚?”
“天呐,那两位居然要结婚?”
“喂,听说他们要结婚啊…”
谣言止于智者——如果那位智者没有因为再次进入睡眠状态而提前离席的话。
这次的梦很短,也很痛苦。对他而言,改朝换代已不是新鲜事,但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身体被四分五裂的感受了。
在无数张洋人的脸中,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他。
——就像下午那个人想做的那样。
王耀不瞎也不聋,在弥漫着血腥味的午后,阿尔弗雷德与他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还有那极易触动视觉神经的手部动作。
他都注意到了,却什么都没说。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王耀在梦里定定地看着下一秒就会扣下扳机的男人。
阿尔弗雷德在笑,却不是初次报上姓名时的玩笑,也不是兴高采烈带着他逛街时的谈笑。那是一种淡淡的挑衅与不屑,而手里的是一把即将打响的发令枪,提醒着王耀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这就是了,待王耀醒来之时,就是加入无法收场的游戏之日。
第二天的会议进程是有序的,无非是跟着主席——现在更应该说是王耀的上司,见一见其他意识体,这也算是一种外交场合了。
“呐哈哈哈哈哈~”还没进门就能听到刺耳狂妄的笑声,还有接下来夸大其词的演说:“你们没看到Hero昨天有多勇猛!三两下就把几百个歹徒搞定了!”
“可是新闻里说这次袭击发起者只有十几个人。”弗朗西斯毫不留情戳破了夸张的谎言。
“从刚才开始你这个奇怪的自称是怎么回事?”亚瑟忍不住问道。
“嗯?因为Hero就是Hero嘛!”阿尔弗雷德得意地摇头晃脑,是一如既往的ky,还是用天真到令人发笑的话语刻意隐瞒眼底的冰凉?视线一晃看见了刚进来的王耀。
刻意避开了对视,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国家更甚,复杂到无法理清的关系逐渐凹陷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事实上现场也只有这个家伙的声音,他闭嘴之后没人敢说话了。
弗朗西斯用手肘顶了顶阿尔弗雷德,小声说道:“怎么像小媳妇一样?见到老公在场就不吱声了?”
“哈?”阿尔弗雷德不是很理解这个比喻。
“所以说你不要再误导别人了!”亚瑟甩了一个眼刀。
最先站起身的是伊万,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找到机会和这个南方邻居好好谈谈,眼下是个好时机,可不能再被别人抢先了。
“呐哈哈哈哈,总而言之Hero是无敌的!可惜不能向大众介绍我这个英雄,不然Hero一定是最受欢迎的~”为了掩饰尴尬,阿尔弗雷德转过头不去看伊万与王耀的交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你们吵架了?”弗朗西斯不愧是法/国情圣,一眼看出了不对劲。
“Hero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哦?”明朗的笑容完美地将阿尔弗雷德伪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啧啧啧,第一次约会就遇到那种事,也难怪吧。”
“臭胡子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阿尔”、“阿尔弗雷德”、“琼斯”、“美/国先生”,这几个称呼在王耀嘴边转了好几个圈,也不知该用哪一个作为开场。
这里是公共场合,他的周围坐着的都是同盟国,这种时候是应该表达出相互尊重而用国家名称呼,还是向世界表达中/美关系的稳定而使用更为亲热的昵称?
看,只是分离了一个晚上,连打声招呼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了。
“耀。”见王耀向自己走来,是无论如何避不过去了,作为这里的主人理当表示欢迎。
“阿尔。”既然如此,王耀也表达了相应的友善。
“你感觉…”好点了吗?
“我马上…”就要回国了。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谁也没能把后半句说完就归于肃静。
“……”
——Hey,你又来晚了。
“……”
——贵国的欢迎礼,还是那么隆重。
任谁都闻嗅到了空气中的不确定,但除了他们俩,谁也没能读出在对视中相互传递的含义。
就如王耀察觉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变化,阿尔弗雷德也知道眼前的王耀已然不是昨天的那个他了,他看不懂这个人。
王耀秉持着礼仪伸出了右手:“美/利/坚/合/众/国先生。”
——如果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成为国家之后,难道没有想做点什么吗?
阿尔弗雷德坦然与其交握,静候下文。
——至少有答案了,不过可能是个会让你不太高兴的答案。
“我谨代表我的上司,诚挚邀请您与总统先生于年内访问中/国。”
——或许我们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对方。
“非常荣幸接受您的邀请。”
——不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就好了。
“期待与您的再次相遇。”
——谁知道呢,时代在变,我们也在变。
“再会。”
——也是,各司其职罢了。
End
番外:
相比之下,王耀进入新角色的速度很快,本来就是社会人士,除了对父母谎称换了个工作地点之外一切如常。
——真是这样就好了。
话说回来国家真的算是一个职位吗?如果不是,那岂不是就像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抢了国宝的活吧?如果是,那具体应该负责什么呢?工资是多少?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是王耀需要担心的,而且眼下就有一件令他头疼的事情。
崭新的办公桌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纸片,准确来说,人们管这种可以传递简短信息,一般用于增进感情的东西叫做:明信片。
不算工整的英文映入眼帘,看上去是草草写就而成:“耀!送你一份小礼物~不用太感激Hero哦~反对意见一律不予接受!”
正下方是一行明显加大的的花体字:“I love you~”
王耀抽了抽嘴角,将其翻过来之后看到了一张照片——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靠在一起,其中一个大咧咧地搂着身边稍矮一些的肩膀,把原本属于他的纸袋扔给了黑发青年抱着,另一只手向前伸出隐没在看不见的地方。
正对着画面的人一脸无奈而又柔和地微笑着,在晴好时光的午间,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在诚实记录的镜头前,留下一瞬开诚相见的定格。
“这个家伙…”王耀晃动着这张自行DIY的明信片,没有任何信封作为包装。要知道一样东西经由普通途径最后到达现在的王耀手里,会经过多少道程序、多少双手,就意味着有多少人都看见了这张照片和留言。
那些不明王耀身份的人还好说,难道还会给他穿小鞋不成?
“是故意的。”国家与国家之间有的是沟通渠道,太平洋对面的小混蛋却放着快捷途径不走,没有一点点掩饰就这样邮寄过来,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王耀不相信阿尔弗雷德是因为心太大而忘记了这回事,他反手把纸张放回了桌上,仔细看清了“我爱你”下方的小字。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Hero等不及要跟你见面啦!”
这又是什么意思?王耀揣摩了片刻:那家伙访华敲定是下半年,而现在他才刚回国一周,这也太快了吧?以近年来的局势…
碎裂的光点聚成一束射线,在脑波中相互传递着汇成一汪看似平静的湖面。
王耀可不信他只是嘴上说说,也不可能只是想来中/国旅游。这个看似很会胡来的超级大国,说他没有明确的目的性?谁信呢。
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清晰地在脑海里的流淌,究竟哪里才是掀起下一朵浪花的地方?
灵光最终落在了地图的最南方。
“啧。”
王耀站起身随手把外套披在身上,大步向门外走去。没有硝烟的博弈悄然开局,在一方倒下前恒久不散。
无声风起,吹落了终究会泛黄的相片。
眩光明灭,缠缚了你我不回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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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 Talk:
又是一个新的小短篇~对金钱的爱滔滔不绝~
咳,难得正经地说点什么:
作为写手最愉悦的应该就是能把心中所想表达的,让笔下的他们演绎出来;但同时最无奈的是一旦下笔就发现他们并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路往命中注定的结局滑去。
总觉得把后半部分写砸了…情感不够饱满啊不够饱满…(然后拖着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柳亦一起纠结了一会
很多人说是be,但我个人觉得这就是个normal end,对于国设而言再普通不过的展开(突然觉得起名叫《各司其职》也不错
最后的番外怎么理解都可以…(咦我难道不是为了最后甜一把?(这哪里甜了?(抱头蹲防
所以
你们还是没付钱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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